夜谈
深夜。
吴所谓辗转难眠。
他冷静下来,暗暗后悔自己对爸爸说出那种过分的话,也渐渐理解了爸爸的想法。老江是那种传统且正派的人,像封建的大家长,恨不得定出一个“江氏家规”来整顿姓吴的两个“乱臣贼子”。孩子出去擦边直播,对于妈妈来说,或许像小西八破防一样稀松平常,但对于爸爸来说,无异于让东北人用锅包肉蘸酸奶,无异于往天津煎饼果子里加火腿肠,无异于往麻婆豆腐里放草莓,简直是倒反天罡。
可是,爸爸。你怎么能,不听我多申辩几句,就对我恶语相向。好像面对的不是你儿子,而是一块不小心沾在鞋底上,黏糊糊脏兮兮的口香糖。
哼。嫌我丢人,我干脆连人都不当。
吴所谓想着,扯过枕巾,擦了一把眼泪。他打开手机,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手机响了一下。
是爸爸妈妈的朋友,小梅阿姨发来了消息。
“小谓,你还是完好的吗。”
“?”
“对不起了,小朋友。是我故意分享错了链接,出卖了你。不过我不是故意的。”
“……所以,小梅阿姨还时不时看擦边?还会分享给别人?”
“别瞎说。我每天都看。”
吴所谓破涕为笑,那边发过来一个红包:“刚听说你在家皮带炖肉没少吃,我再请你一顿,给你补补。”
“阿姨,这可使不得。”
“……那你别领这么快啊。”
吴所谓得意地看了看钱包里多出来的五百块钱:“给这么少,可万万使不得。”
“行了。你爸爸是货真价实的老古董,禁不起你这一泡尿给他做旧。大圣快收了神通吧。新店开张前几个月,周转不灵也很正常,资金有困难找我。我教你资金困难的日子怎么过。”
“我真服了。”
“行了,快睡吧。晚安了。梦里啥都有。”
“晚安啦。”
吴所谓怎么也睡不着,他反复回想和老江的争吵,越想越后悔。随手翻翻朋友圈,正好看见胡一清刚刚发的动态:“凌晨一点,猫尾草未眠。”
看配图,最明显的就是生日蛋糕和照明的蜡烛,看来她们寝室里有人在过生日,而寿星的手里,就握了这么一把用明黄色缎带缠绕的猫尾草,这些猫尾草毛茸茸,翠绿翠绿的,在温柔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葱郁可爱。
看来是短时间内不会睡觉了。吴所谓鬼使神差地点进和她的聊天框。他有一肚子的话想找人说,却像是一团塞进背包的耳机线,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梳理。
只好这样说了。
“师妹,消防安全,牢记心间。宿舍怎么可以点明火呢。”
这一天是舍友段旋音的生日,大家在寝室里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胡一清已经有些醉意。看见吴所谓发来的消息,她随口胡诌:“师兄才应该注意消防安全,惹火黑丝小奶猫。”
吴所谓叹了口气:“以后不是惹火黑丝小猫了。”
“怎么?换白丝了?”
“被老猫抓住了……”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偷我黑丝了?”
“……我通风报信了。不过不是风卷残云的风,是阴风阵阵的风。”
“呜呜呜,怎么你也走漏风声。什么风霜刀剑严相逼,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弱不禁风的小猫。我不卖弄风流,猫崽子们怕是要喝西北风。”
胡一清看出他不是来质问的,松了口气,笑着答道:“我就知道,肯定还有别人煽风点火。其实如果不是你风韵犹存,江老师也不会听风是雨吧。”
“唉。主要是我爸那边,狂风骤雨,我妈倒是风和日丽的,还隔岸观火。就是我无风起浪,说话太伤人了,把这件事提升到了一个不属于它的高度,现在没台阶可以下了。”
胡一清想也知道江老师会是一个多传统的人,也大概能了解吴所谓是一个怎么样离经叛道不务正业的家伙,吵起架来八成是嘴没把门的,什么都往外崩。她忍不住替老师翻了个白眼:“父子没有隔夜仇,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真的,我都看得出来,江老师对你很用心。我觉得,只要你愿意铺台阶,蹦极高度江老师都敢跳。所以你什么打算?”
“还没想,刚刚就顾着吵架了。我好像脑子一热同意签了个什么协议,然后他说以后不管我了。明天再问他吧。”
“不是断绝父子关系吧?”
“之后我和他桃园结义?”
胡一清笑出声来:“一起护送师父西天取经?”
“是啊是啊,然后他就送我上西天了。”
段旋音正在分剩下的蛋糕,不打算让食物过夜。蛋糕盘子端在胡一清面前,她还是看着手机傻乐,没有接的意思。章煜用食指沾了一点奶油,抹在她脸上:“看什么呢,笑得跟狗尾巴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