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两百年前，红家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蝶栖涧的踪迹，将蝶妖一族屠杀殆尽。他们放火烧了整个山谷，又不知从哪弄来了阵法，将花弦月的族人困在谷中。

大火在山里烧了三天三夜，燃起的红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灰烬飘舞在空中，从深山散入城池，带来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哪怕隔了两百年，金武城中每家每户，也不曾忘记那三天。

灭了蝶妖之后，红家被圣上赏识。于是封官、加爵，大开商路，在金武城中如鱼得水，一下子跻身捉妖大族。

昨日那场屠杀，虽然残忍，却总归是因果报应。但是当年普通的贩衣商，又是如何有这样的门路和手段，围困一族大妖的？

诡异的阵法、毫无头绪的灭族，事件的当事人都纷纷死去，红府的案子似乎已经扑朔迷离，难以溯源。

然而在场却有两个人，一个因着上帝视角的便利洞若观火，一个由于要在背后搅弄风云而清楚明晰。

这两人的目的好像在一瞬间达成了一致，不约而同张口道：“阵法。”

他们霎时对视。

在场的人也被纷纷吸引住视线。

墨箫笑道：“这么有默契？阵法又如何？”

夏婉妤扭头回来，忽略墨翎望向她眼中的深意，不发一言。

沉默了有一会儿，见无人说话，墨箫自给了两方一个台阶问道：“这阵莫非还有别的功效？”

夏婉妤抢先开口，不给墨翎误导众人的机会：“我在想，红府的那个阵法，是不是不只是像表面那样，复活花弦月，然后吸取她的妖力呢？”

她小心翼翼看了看墨箫的反应：“虽然我不懂这些什么阵法、符咒啦，但是以物换物，不就要讲求一个平等吗？花弦月才多少年的妖怪，更何况还死了，妖力肯定所剩无几，凭什么还能给，这——么大一个红府带来昌盛两百年的气运啊？”

说白了，气运这种事玄之又玄，蝶妖又不是什么身存福泽的祥兽……

“你说得对。”王倚士喃喃道：“阵法……红家……”他一锤手掌：“我忽然想起一个和两者都有联系的传说！”

没错，没错，就这样想。夏婉妤功成身退，缓缓淡出众人之间。她心中激动道，经历了昆仑山小飞舟和红府，终于要摸到《伏妖录》的主线剧情了。

王倚士肉眼可见的也跟着她激动起来：“说是传说，其实也不太够格。不过是一些虚无缥缈的传闻罢了，因为涉及到……”他抬手向上指了指，噤声了片刻：“所以只在凌云阁内部有所流传。”

“你们，知道归墟吗？”

墨箫一愣。

“焦冥动，潜海升，无生处，仙人灭。”

他喃喃出声，抬眼望向王倚士。

因为实在没头没尾，又好像是花弦月色厉内荏的威胁，所以他没有将这句话告诉王倚士。但王倚士提及归墟的瞬间，他几乎是立刻想起了这句话。

焦冥，出自上古典籍，传说，是东海的一种小虫子。

墨箫回忆起自己在书中看过的内容，写书人描写归墟的这句话时，曾在“焦冥”两字下方，批注了一则小故事。

据说古时候，有两个部族，他们之间因为打仗而伏尸数万，然而究其原因，却是为了争夺蜗角之间、方寸之地。

写书人写到：蜗角之间，便有两国，小小焦冥，又何尝不含着一个世界？

归墟是万海归一之处，曾传闻深不见底，是上古神仙少昊繁衍后代的地方。细究这句话的意思，居然是说这个传说中的国土，就藏在一个小虫子体内。

王倚士张口说道：“我也知道这句话。但其实所谓的焦冥动，并不是史书中记载的，它真正被人知晓，用以形容归墟，是在两百年前，大胤建朝之后。”

众人瞳孔紧缩。居然也是两百年前？

“古时候，归墟处在仙山蓬莱与瀛洲之间，许多出海游历的方士都曾隐约见过。与焦冥这种虫子其实没什么关系。”

“当时的九州，不是如今这个样子的。”王倚士慢慢平复了语气，似乎是在回忆，又更像是遐想：“前朝的君主失德，致使民不聊生，几百年的时间，大陆就变得邪气肆虐。青丘狐妖惑乱朝纲、鲛人在滩岛诱人而食。赢鱼、长右、化蛇纷纷现身，引发四地洪涝不断，紧接着，顒鸟和薄鱼又导致大旱……百姓颗粒无收，紧接着就是饥荒、战乱，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