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武城其六

一直烧过整个红府。

红良冶笑着看向不远处的那人，还是温温柔柔的问她：“怎么点起火了，弦月。”

席卷的火光照出花弦月呆滞的脸，依旧美的惊心动魄，叫红良冶暗自惊叹。然而他往日里羞涩的弦月并没有回答他，反而张口问他：“为什么，公子？”

红良冶向她伸出手：“什么为什么。不要闹了，过来，弦月。”

“我不！”她忽然尖利地叫起来，眸中泛上泪光。这泪光中，是不可置信，更是恨意滔天：“为什么？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家？为什么要杀我的家人？又……为什么要救我？”

笑意从红良冶的脸上消失。

“公子，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花弦月绝望的看着他，她身后，是被烈火烧塌的那座房院。她感受到如同第一日一样的，炙烤的疼痛，却仿若未觉，固执的寻求一个答案。

红良冶站在不远处，望着她的目光再也不像往日一样缱绻，那其中夹着陌生与冰冷，还有她那时怎么都看不懂的——野心。

他看着她眼中的光迅速坍塌，却依旧从容不迫，甚至显得慢条斯理。

他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花弦月从头到脚都在晕。她看着眼前这个清朗如玉的公子，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颓然摔倒在地。

她听到他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却再也没有力气回答。

她仰倒在地上，一切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上弦月的湖边。

这次，没有人来救她。

烈火燃尽木制房屋，一如燃尽昔日花谷，烧没了所有爱恨情仇。而她，却连替族人复仇都做不到。

头顶，横梁被烧断，重重地向她砸下来，她闭上眼睛。

下一瞬间，预想般的痛苦却没有传来。

她睁开眼睛，再一次看见那张脸。

红良冶撑在她身上，巨大的房梁砸向他的背，随后倾倒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弦月睁大了双眼，眼看着火光触及他的衣衫，也让他跟着烧了起来。

她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话音颤抖：“为什么？”

红良冶又开始笑。一如他往常的笑，哪怕面色很是苍白，却无改其中缱绻的神态。

他抬手，因为疼痛皱了皱眉，却还是努力着摸了摸她的脸。有血从他的嘴角溢出，随后垂落在地上。

渐渐的，不止他口中溢出了血。他整个身体仿佛被刀割似的，一块又一块的裂开来。

血顺着肌肤上的裂口留下，昔日俊朗的面容渐渐模糊。惊心动魄的红以不可回转之势倾落在花弦月的身上，他整个人都在融化、融化。

花弦月惊恐的看着这一切，想要阻止，却无力回天，那些滴落的血不间断的流到地面，仿佛永远不会流光。与此同时，红良冶用自己最后的力气抱住她，轻声在她耳边说话。

有巨大的法阵以两人为中心渐渐亮起。那些倾落在地上的血自动流淌起来，仿佛有了生命，向四周蔓延出繁复的花纹。

花弦月抱着红良冶，整个人开始抖。那人的血水将她浸透，简直要融入她的骨血。

他在她耳边说：“对不起，骗了你。”

他还说。

还说了什么？

哦，对。

他又同她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对她说，要好好活下去，不管今后是以——什么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