询问
平宁乐看了眼躺在身边均匀呼吸的母亲,穿上床边的重头履,摸黑悄悄走出屋。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银色月光倾泻而来。平宁乐长呼一口气,抬步朝院子南侧的小秋千走去。
如水月光洒在身上,洒在院子里,除了风吹着叶子的簌簌作响,世间万物仿佛静止了一般。平宁乐双手拉紧秋千绳,脚往地下狠狠一用力,秋千就荡了起来。她头斜靠着秋千绳,月白色丝缎亵衣随着晃荡的秋千,上下飘动着。
她眼睛紧闭,眼尾泛红,脸颊上挂着一滴泪,如玉的容颜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哀伤忧愁。
梦里的一切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她刚刚过完十七岁生辰,父亲就在朝堂上被指同太子谋逆,意图夺取皇位。皇上愤怒之极,即刻将平宁一氏捉拿,打入天牢。不足两日,大理寺就查出确凿证据,父亲与兄长被判斩于宣武门外的菜市口,自己同母亲被判流放。
父亲和兄长被带去问斩时,路过自己和母亲所在的牢房。父亲隔着坚硬的木质围栏对她们讲,要她们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可惜他们刚走,母亲就一口鲜血吐出,跟着去了。母亲死前哀怨的语气和不甘的眼神,让平宁乐现在想起都浑身发颤:月靖,阿娘对不起你,岭南路远,阿娘却不能陪着你了。皇兄、皇兄,您的心可真狠呐哈哈哈哈。
她与桃枝,被两个官兵押送去往岭南。两个官兵存有歹心,刚出长安城,踏上子午道,就开始对她们动手动脚。桃枝为护她,被那两个无耻官兵羞/辱蹂/躏,浑身赤/裸地死在路边。而她,因体力不支感染风寒,桃枝死后没多久,她也倒在了路边。
她尤记得自己弥留之际,听到路过之人唾骂:平宁家真是狼子野心,拥兵自重不知好歹,幸圣上妙算如神将其阴谋扼杀腹中,救万民于水火。
她在愤恨与怨怼中死去。平宁氏自三十年前助先皇登基,一直兢兢业业恪守国门为国尽忠为民护佑,到头来,却落得个欺世骂名,将要遗臭万年。
苍天不公!皇帝不仁!万民无心呐!
平宁乐骤然睁开眼,眼中一抹凛然和坚定划过。
不,不是梦,这就是她的记忆,丢失的记忆。不然这些情绪,为何如此真实?为何一觉醒来,她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
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做到的死而复生回到过去,但是她既然做到了,她就一定要改变记忆中那些凄惨的命运。
平宁家,为国为民呕心沥血的平宁家,绝不能遗臭万年,她要她的父亲母亲兄长,长命百岁,名垂青史。
“吱呀——”开门声传来,平宁乐望去,桃枝从偏房蹑手蹑脚出来,向东北方向的茅房跑去。
平宁乐看着小侍女解完手回来,轻轻喊:“桃枝——”
桃枝被吓的一个激灵蹦起来。她捂着嘴,缓缓扭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披头散发地坐在秋千上。天!大晚上见鬼了!她慌乱地朝正屋跑去。
平宁乐揉了揉眉心,再次开口,“桃枝,是我。”
桃枝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很像她家小姐的声音,就是沉稳了一些。她放缓脚步,再次扭头,定眼一看。这不就是她家小姐嘛!
桃枝踱步朝平宁乐走去,越来越近,她看的也越来越清晰。
月光照在平宁乐的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银光。桃枝总觉得,此时的小姐,浑身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慈悲、隐秘之感,她咽了咽唾沫,问:“小姐,您怎么在院子里?您不是怕黑吗?奴婢送您进屋吧。”
“桃枝,陪我聊会吧。”平宁乐拍了拍秋千上空余的一片位置,示意桃枝一同坐下。
桃枝抿着嘴,低头搓手迟疑着。
她跟小姐同岁,同小姐一起长大,她的母亲是小姐的乳娘。虽说她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只是个奴婢,但小姐一直以玩伴待她,让她同她一起用食、读书、玩乐、学习女红。她不会也不敢依此就忘掉了自己的身份,但也很少在小姐面前束手束脚。
毕竟小姐虽然表面上嚣张跋扈,但内里特别善解人意,小姐只是娇气一些,自幼被宠到大,不喜欢别人反驳她不顺着她罢了。这些放在桃枝眼中,她只觉得小姐单纯可爱。
只是今晚的小姐,她实在觉得不对劲。小姐身上那种在宠爱中长大的娇气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沧桑和理智。她想起下午拿药时常太医特意叮嘱她:乐安郡主这乍一下失忆一些记忆,性格也发生了些变化,你多注意,有什么情况及时汇报。
小姐应当只是没有记忆引起的孤独罢了。想到此,桃枝抬头看了正在望月亮的平宁乐一眼,拘谨地坐了下来。
“桃枝,现在是何年何月?”感觉到身下的秋千一沉,平宁乐轻轻地说。
“小姐,现今是建安十三年六月二十四,您刚过完十二岁生辰。”
“我跟五皇子,有什么私交吗?”
“嗯......奴婢觉得,小姐您算是五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