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长鞭挥舞，一寸寸打在皮肉之上，手无寸铁的平民伏倒在地，继而被掳掠到了敌军的行伍之间。

眼看着骑兵就要冲到陆氏族人这里，即将被俘，区区一身不知道要受到何种屈辱。

身着玄甲的南祁士兵从远处的天际线出现，有如神祗降临一般。

天边浓云被晚霞染红，在一点点褪去色彩逐渐暗沉下来。

高头大马上一人正心怀怜悯凝视着百姓，在黄昏苍凉的天色下，他身上的银黑铠甲辉亮冰冷，面庞隐没在夕阳之下。

崔煦神情隐藏在夜色下看不得分明，只是觉得分明严肃的骇人。

直到越来越近，面目清晰可见，陆芸婉不自觉喃喃道：“是他……”

崔煦朝陆芸婉奔来，有急迫的神色，仿佛九天星辰为之倾倒，陆芸婉亦为之倾倒。

崔煦所领的崔氏亲兵与北凉骑兵前锋展开了短暂的正面交锋，因大股部队仍在后方未至，这股部队之后还有数十万大军陈兵压境，再停留下去只是以卵击石而已。

救下被掳的百姓之后，崔煦和亲兵决定开始撤退，崔煦回首望去，乌云笼罩，苍凉的大地上卷起尘埃，大地仿佛都在震动。

千里奔波，陆芸婉疑惑于他并不是唇红齿白模样，唇色略显苍白，也不是淡到无色，整个人看上去带着风霜侵袭后的憔悴，目光却很坚定、柔和。

这样的一段时光若是放到一身区区百年，恐怕很轻易就要被遗忘殆尽，只是此时一切是如此清晰、深刻。

崔煦下马，来到众人的面前，陆茂实有激动的神色：“太守，你来了！”

这一次他终究没有迟来，他还是救了她，没有令自己再一次失望，连日以来的阴云似乎都将要散去。

崔煦在她的面前停住脚步，和寻常笑靥如暖阳的他不一样，十分沧桑仿佛浸染了北境风霜，眼眸越发沉暗了，仿佛有很多事情藏在心里，又说不出口。

“兖州失守百姓遭受祸端，海内大乱，区区一身该如何止住这一切……”崔煦颤抖着嗓音说道。

局势越乱，对崔煦府君而言这种担忧就会越来越多，作为阴影常伴左右，可螳臂挡车又有什么用。

陆茂实安慰道：“府君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啊，朝堂上尚书令侍中他们仍然在为前线的将士出谋划策，一定还会有转机的。”

瑕丘城就在以北的不远处，可这城已经守不住了，也就是说他们这是败了，别无选择只能以失败者的姿态弃城而去。

陆芸婉注视崔煦回首北望，泪水忽然止不住滚落下来。

崔煦道：“兖州失陷，东平郡不复存焉，广陵王殿下在彭城坚守阻击敌军，陆使君早已南下赶往彭城汇合，局势危急煦某也必须尽快赶到支援。”

陆芸婉想到，广陵王节制四州军事，此前一直在北伐军队后方，投往他的门下是好的选择，更何况崔煦和广陵王殿下恐怕素来亲厚颇受信任，于前程而言，没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地方。

崔煦援救了逃亡的百姓，所有人都很感激，陆茂实亦上前攀谈接下来的行程。

崔煦担忧道：“此行的目的地是彭城，但局势危急南下扬州于你们而言恐怕不是什么良策，不知道目的地是什么地方，煦某可以命人护送。”

陆茂实说道：“要渡江去荆州躲避灾祸，选择太少别无他法，江州毗邻扬州恐怕不会太平，荆州江陵有长江天堑守城易守难攻，也只有到达江陵再做下一步打算了。”

陆氏族伯的意思也是北凉既然发兵直指扬州，局势危急是去不得了，自丧乱以来，荆州因地势险要是众多士族南迁的首选，治所江陵名门聚集，若是避险也未尝不是上好的选择。

陆旻之北伐之前，曾随广陵王殿下讨平沿江蛮族，在雍、荆二州还残余了一些旧部，陆茂实和顾氏这样安排不是没有理由。

分别的时刻即将来临。

四周环境十分嘈杂，满是流民。

崔煦始终守候在她们身边，临别之际，他眉眼间俱是温柔，嘴角挂着微笑，“若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和我说的，只要能够略尽绵薄之力。”

他就那样站在她的面前，之间的距离是那样近，一颦一笑都轻易可以得见。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恐怕已经不眠不休多日，熟悉的人仿佛触手可得，又仿佛很远。

阻隔在他们之间的是迫不得已的时局，崔煦好像有什么话要单独和她说，以借口支开了旁人，与陆芸婉说着话，二人朝陌生的方向走去。

顾氏见崔煦有话单独要和二娘说，总以为是子卿那边还有什么交代，并不曾起疑。

陆芸婉不知道他要和她说什么，只是随他在一旁，洗耳恭听罢了。

崔煦最终只是平静的说道：“我来迟了，阿婉受苦了。”

“多亏有府君，否则不知道一身还要如何呢。”陆芸婉悻悻然说着并向崔煦下拜。

他要说的，便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