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兮兮。“嘘，别看我，族长要发现你在打瞌睡了。”

她有些晃神。

她还没死？或者将死？

“明天藏经阁见？”

过了会儿，他突然忍不住又小小声地对你说，有点腼腆，“我……我听樊偕说今年密林鸽子花开了，我去摘给你。”

他不是麟那只怪兽。

或者说他还没有变成麟那头怪兽。

晖灵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经常做的那个梦中梦。

都是人死之前，会短暂地回忆起自己的一生，陷入幻觉。所以，爱之深恨之切，如今她的濒死之境，内容还是他么？

“好。”

看着眼前未亡的心上人，晖灵决定顺水推舟。

……

场景再度切换。

巷角。

有人堵住了晖灵，他皱眉，面孔铁青地说道，“阿妹，你没忘记族规吧？”

哪条？她疑惑地看向他，觉得他有点眼熟。上下打量，晖灵终于想起来了。喔，是年轻版的樊叔。准确地说，是樊偕。

传闻里的那个射杀巫妖、终止怪异的勇士。

所以你现在是回到了过去老一辈的时代？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濒死之境了。

“小灵，你是未来的祭司。巴廪，你和他之间是没可能的。”

见晖灵走神，樊偕将她的手腕捏得生疼，话里透露出兄长权威。

便如他几日前的行径。

“是么？”

她蹙眉，不悦地甩开樊偕的制钳。

……

跪在神社内祈祷占卜三天三夜后，她决心打破魔咒。

她要真相，也要爱人活。

即便是在濒死之境。

高台上的虎神笑眯眯地看着祂的子民。

……

然而场景却再度不受控制地切换。

藏经阁。

晖灵如约而至。就像多次的梦里一样。

可巴廪却没来。

她等了他一个下午，数了六千七百五十二本古籍册子。

回到家中，便是他的死讯。

樊偕，她的哥哥。他轻声对她说道，巴廪葬身虎口，尸骨无存。

她不信！

晖灵一把推开了他，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眼泪浸泡着她的视线，让她近乎失明。

密林下，晖灵看见巴廪的残骸。那是一张黏糊糊的人皮，携裹着猩红色跳动的心脏，桃圆状，如此可爱，多么……诱人。

她捧起它，一口吞下。

血腥味混杂着异香在晖灵口腔里炸开，无数过往的记忆涌入脑子，她想吐，可更想哭。于是她捂着肚子狂笑不止，抹掉唇角的遗迹，掐着虎口，她微笑着走出了密林。

巴廪曾经说过，她笑起来比鸽子花更动人，漫天春光都会为之折服。

她不能让他失望。

可麟说得对，神明的心脏，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神不愿祝福有情人。

……

春祭很快就到了。

樊偕端来一碗汤，让她转赠给老祭司。晖灵嘲讽勾唇，应下了。待兄长走后，她一饮而尽。

如今得知一切真相的她并不想做这份差。

今年既是春祭，也是祭司换任仪式。

巴族的交接仪式很简单，那便是人祀。拿上一任祭司的血魄禀告虎神，这是你新的仆从，最虔诚的信徒。

可比起那位老人家，如今晖灵更想拥抱死亡，也不愿服侍那位无情神明。若能下地狱，她倒是想问问那位传说中的虎神廪君，凭什么？凭什么夺走她心上人的性命？

就凭他们生于虎时，相爱就该死？

祭典上。

如晖灵所愿，就如已经写好的历史一般，她被樊偕的箭射中心口，妖女被勇士击杀。

只是她仍然不甘，因为她终于看到了樊偕眼中欲盖弥彰的心虚。

谁说神明无情？人才是最冷血的。

哥哥，权比亲更要紧么？

族长之位有那么重要么？

她不懂。

直到漆黑之中，晖灵回到了那片密林。她听见那个声音，她的哥哥，樊偕。他对着巴廪说道：“如果你爱她，那你就替老祭司去见虎神吧。这就是她的心愿。”

是他。

她想，一切罪魁祸首，原来是他。

……

晖灵再度睁眼。

角落里传来小孩大笑的声音。

“打呀，打呀，快砸他，砸死他，这个怪物。”

行动快于想法，晖灵紧张地跑入巷内，喝退了那群坏小子。

然后那双空洞的黑眼睛再度映入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