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11)

郭美人答应会帮她寻到鸩酒，但在这之前，颜闯还有一件事必须做。于是，又一次乔装出了宫，她知道曹丕肯定派人偷偷跟着她，不然她是断然出不了宫的，但是无妨，只要能见到那个人就行了。

颜闯找的这个人，又是司马懿。

从司马懿第一次见到颜闯，她同自己说的那番话，让他觉得这个姑娘并不一般，当初她找完自己，陛下立马就召见他，本以为是为了那位姓甄的娘娘，没成想，竟是为了她。

“娘娘。”司马懿向她行礼。

“中丞不必如此。”大家都心知肚明，颜闯这个娘娘，不过是曹丕一人指鹿为马罢了，朝中大臣从来也不认。

“今日来是想请中丞帮帮我。”

“娘娘请说。”

“中丞应该听说，我宫里的那个孩子，对于百官而言，我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那个孩子也来路不明，我今日可以把实情告诉中丞，但请中丞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

于是，颜闯向司马懿讲述了当年那家人的惨死，司马懿听罢，也深深地叹气。

他告诉颜闯：“陛下当年还是五官中郎将，先帝的几个儿子中，他并没有明确将来谁来继承大统，有些事情，陛下也是身不由已，一个要做帝王的人，心是肯定要狠的，若是留下这家人，就是留下了隐患。”

颜闯当然知道这一层，但是她仍然放不下。

她说：“我今日将这件事告诉中丞，就是觉得中丞是个深明大义的，你会帮我的，我知道今日我来找你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要求你，替我保住这个孩子。”

司马懿有些不明白：“孩子留在娘娘身边，难道不是最安全吗？”

“中丞，这朝中想必有很多人希望我死吧，陛下可以护我一时，但护不了我一世，我也不想背负一个魅惑君上的罪名，与其等着那些人来害我，不如我自行了断。”

“娘娘，你这……”

“希望中丞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颜闯慢慢跪下来。

“不可啊娘娘。”

颜闯缓缓朝司马懿磕了个头。

“中丞，拜托了。”

司马懿将颜闯扶起来：“臣答应娘娘，一定保住这个孩子。”

“多谢中丞。”

刚回到宫里，宫女就说方才郭美人来过了，颜闯心想，这美人速度倒是挺快，想必是很想她去死了吧。

一壶鸩酒摆在桌子上，颜闯将它倒在小酒杯里，只需饮上一口，就会要了她的命。

“娘娘。”

阿翁突然的出现，让颜闯吓了一跳，差点把酒洒了。

“阿翁，你怎会在此？”

“老奴刚才看见郭美人来了，娘娘，这郭美人送的东西您还是不要喝的好，老奴这就命人撤走。”

颜闯护住酒壶。

“阿翁，是我在宫里闲的无聊，托她帮我找壶酒解解闷的，别误会了她。”

可即使颜闯这样说，阿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让颜闯觉得不对劲。

她很直接地问：“你是不是知道这壶里是什么？”

阿翁沉默着。

“你来这就是要阻止我吧？”

“娘娘，”阿翁劝道，“若是娘娘现在把酒给老奴，老奴可以保证，谁都不知道此事，可娘娘若是执意如此，那老奴就只有强行拿走了。”

“阿翁可以听我说几句吗？”

阿翁看着颜闯，他跟在陛下身边已经很多年了，眼前的这个女子，是陛下最为深爱的人。当年陛下留甄夫人在府中，每日夜里，就会前往甄夫人的庭院，从前只当他是喜欢甄夫人，直到后来甄夫人进了宫，陛下却还是频频去往从前的府邸，只因她在府中。

而后来，她救了曹植，放走了甄宓，一次次挑战陛下的底线，陛下却还是留她在身边，阿翁就知道，他的陛下，这次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女子。

“娘娘请说吧。”

“当年，陛下还是五官中郎将的时候，我亲眼见他带领士兵在我面前杀人，你知道吗，陛下和我从前认识一个人长得很像，可是他们的性子很不一样，我知道在这样的世道，杀人是免不了的，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办法释怀这件事，这件事就是一根刺，扎在我的心里面，唯一能让我解脱的方法，就是死亡。”

颜闯还在继续说：“你今天可以阻止我，但我还会有下一次，我请求阿翁成全我，我也不必如此痛苦的活下去。”

阿翁望着眼前的女子，他从来不曾了解过她，只是一直跟在陛下身边，看着陛下对这个女子做的这些，想着究竟为什么这样的女子能够吸引陛下，到了如今，才渐渐懂得。

“也罢，既是娘娘自己的选择，老奴也不再多加阻拦，只是陛下到时候知道了，难免接受不了。”

“他心里应该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