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之术
已近午时,高承里在公堂上燃起了最后一根烛,目光阴沉地看着刑架上的少年。
手下忽然慌慌张张地从公堂外闯进来,“大,大人……临王殿下闯进来了,拦,拦不住……”
高承里脸色一变,正欲开口,见燕北寻一袭墨色浸染的长袍,发很松散地拢在脑后,闲步从槛外走进来,如若出入自己的府门一般。
不是拦不住,是没人敢拦他。
堂内一时拜倒一片,他没出声叫起来,往堂下椅上一坐,自己倒杯茶喝,一时堂下人都汗津津地不敢发话。
还是高承里胆子大些,没叫起便抬头,“衙门审理案子,殿下深夜至此何意?”
“高承里。”他眉间沉着一团冷气,眼里确是无波无澜,语气淡的听不出情绪,“这是公审堂,本王看着你审。”
高承里一咬牙,他给人提出来用的是依法的名号,虽则临王管不了,但也必须公审,临王爷此时用的就是依法办事的名号压他,他偏偏不能驳回去。
他转身准备再审,忽然听见燕北寻道,“供词。”
高承里冷汗“唰”地下来了,“犯人胡诌……没有供词。”
燕北寻的声线跟水一样平,“胡诌的什么。”
“诌……诌……”
燕北寻一抬手,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叩,青玉瓷裂成几块闷响一声,他声音一瞬冷下来,“供词未立,先用私刑,衙门想瞒什么?”
“不是……没……”
“重审。”
高承里张了张嘴僵硬地转过身,“犯……犯人陈彻,何时下山冲撞了公主马车?”
“七月十四,晚,子时未到。”
“尔等乱臣不知罪,捉拿归案时不知好歹抗命,罪加一等,你可知罪?”
陈彻身上挂着几条鞭痕,嘴边冷笑一时,“不抗命就不是死罪么?”
高承里一时语塞,在堂下僵着脸,忽然听见燕北寻起了身问到,“你问完了?”以为他要走了,忙点头哈腰道,“问完了问完了……”
未抬头便见燕北寻步上主审台坐下,微微抬了一抬眸,“那便到本王问了。”
高承里冷汗直下,在夏夜里不断地拭着额,“殿下……殿下……专擅职权是过……”
燕北寻冷眼看他,“本王御令查案,归京提审,你此刻违背圣意提审,不是专擅职权么?”
“这……这……”
燕北寻没理他,淡声道,“他问你什么?”
陈彻冷冷嗤了一声,“山上人走了大半,只我们寨子里一个都走不出去,燕北辰是封山是接应,你们他妈自己心里没点数,问什么问,借机灭口罢了。”
燕北寻手指拨弄了一下砚台,淡声说,“抽。”
鞭子落得快,少年身上多一条血印子,他咬着牙把血呸出来,“你们他妈就是想灭口!”
“啪”地一声鞭子又一道下去,燕北寻离了座走至他面前,冷着声说,“衙门不留妄徒,你既被提审,便该知自己犯了过,山匪作乱是过,你以为自己很清白么?”
这一语给陈彻和高承里都点醒,高承里站在那里面如死灰,陈彻是犯人他是府衙,该抽的时候抽,临王在时陈彻顶撞,他就该抽,然而他一时以为临王是陈彻的庇佑,叫衙门在山匪面前失了威风,高承里暗里叫苦,他这府衙是做不成了。
他心思一转,忽而看向陈彻,他身上新添的两道口子还淌着血,高承里此时一个哆嗦,他一开始就该想到,临王半夜闯进衙门不是为了护住陈彻——
而是为了那一份供词。
他不在乎陈彻的生死,他要的是陈彻死前将供词托出来。
这时候他听见临王毫无情绪的声音道,“送进医馆治治,他还需进京面圣。”
容千这一夜睡得不算安稳,混乱的梦叫她惊醒几次,迷迷糊糊挨到天亮,她没忘了叫燕北寻向平王讨一讨翠玉,临王爷虽是一贯的疏淡,眼却向下略垂了一点,薄唇失了血色,显得有些倦怠。
听她说完,临王爷微微蹙了眉。
他夜闯府衙逼供不过两个时辰前的事,燕北辰忍而未发是不愿惹祸上身,此时不论是从他不爱跟燕北辰虚情假意,还是从他不愿留下把柄来说,他都不愿去讨人,不过既是应了容千,便不好推辞,果然听见小公主嗤声道,“殿下不愿意么?”
他看了容千一眼,“我有要事,公主等得十日么?”
“十日,”容千道,“十日怕殿下已结了烂摊子,平王也必然察觉,到那时怕讨不到此人了吧。”
他翻手将瓷盏叩了,余一点茶香漏在外面,眸子敛地深,“公主信我么?”
容千静静地看着他,“不信如何?”
“公主要讲价,讲便是了,拐弯抹角叫人头疼。”
容千便道,“你昨夜做什么去了?”
她瞧见那只白净的手明显地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