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报之青玉案
惊雷乍起,大雨瓢泼而下。
容千给豆大的雨点浇醒,砸的小腹伤口创痛,睁眼举目尽黑,铺天盖地的箭羽和血水刺得她头疼,挣扎着坐起身来,扯得浑身疼的发软。
这他妈的……
到底是哪。
岘山城护城河边上,一队人慌乱撤上山岗,不过一时,一身墨衣的两骑沿着泥泞飞驰而过。
容千在雨里淋着发愣,陌生的记忆刺得她头痛欲裂,箭羽,叫喊,山匪从小道上疾冲而下……
马儿受惊带着人滚下山崖,她身着华衣走出城门,学马术……
这回忆太乱几近撕碎她,恍惚间滚进泥泞里,黏重感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千儿,此去身负重任,切不可任性……”
“千儿,到了……”
容千在疼痛中不知所措,在叫她么?
在叫她么?
她会被叫千儿么?
“容千,你生来便是杀人利器。”
这声音激得她胆寒,一个哆嗦清醒过来,大口喘着气,方才把头中思绪理清。
这原是东楚五皇子冠礼,同东楚关系僵了几年边疆战事不断的北齐突然叫太子爷带小公主入京献礼。小公主年过十四,距及笄只差一年,谁都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容千”便是那北齐小公主。
容千做任务十余年,却并非家里停网,大致知道这是个什么意思,只是从未信过其真。
她该不会……
穿越了吧。
她歪歪斜斜倒在泥地里,小腹尤为疼痛,来不及细想,缓缓支棱着身子爬起来斜斜倚在马车上。
这时雨声嘈杂,利刃划破雨点向她刺去,纵使杀手如何敏锐,容千发觉时已不过咫尺。
一颗石子穿空而过“噔”一声撞上剑刃,剑尖险险在脖颈上划过一条狭长的血迹,勉强收了回去。
她在此刻听见一道未带任何情绪而显得疏离冷淡的嗓音,雨夜里听出雨打芭蕉的寒意,“阿川,操之过急了。”
那人果然退去,脚步在雨点中湮灭。
她方才来得及睁眼,借月看见一人走进,亦是尽湿,只是外袍沥着水,湿的不透,像是极华贵的料子。
容千方才松口气,惊出一身冷汗,未来得及喘气,一把剑噌得出窍,正订在她脖颈旁的马车上。
“夜深宫禁,在此作甚。”
容千哑然,那人蹲下了身,而剑正订在车上纹丝不动,容千也不敢动弹,只迎上他的眼睛,瞧着他冷冷的脸,雨水从上淌过,把轮廓勾的分明。
容千不说话。
男人不逼她,半晌,那唤作阿川的人半跪下身,轻语道,“此地无小公主尸身。”
容千一惊,此时大半回忆尽数涌上来。
她是那小公主。
她在雨中不动声色的想,这人此举分明是确认她身份,若是要害那小公主,必是见人便除掉了事,哪会查她尸身?
容千已是气若游丝,正欲开口,那人忽伸手向她腰迹探去,腰间玉佩被扯去,指尖细细拓过刻痕,确是“泠公主”三字,这玉世间无二,公主之身便错不了。
夜寂如坟,容千睁着眼,心里一片忐忑。
她既死过一次,此刻更愿意活着。
黑暗中她感到一双冷眸似是审视她一般静视着她,眸光凉如秋水,她在夏夜竟泛起寒意。
半晌,男人半敛了眸光,回手掀了外袍披在容千身上,淡声道,“原是公主在此,护卫不力,失职了。”
这人虽是有意救她,言语却无半分敬意,怕是地位同这小公主差不了什么,容千心道,怕至少也是个异姓王。
当下无话,男人忽掀了她衣摆,二指使了力断了箭杆,撕了一条碎布下来,给那一截细瘦的腰勒的紧,容千疼的嘶声,闭了眼,身子一轻给人抱起来,她面朝着上,雨点便噼里啪啦砸进眼里。
容千稍偏了头避雨,侧颈忽的暴露在人眼前,容千觉到发凉的目光勾住了那脆弱的侧颈,如同野兽的利齿。
“公主在何处,请姑娘指路。”
容千一惊,冷汗浸了额,给雨冲开去了,仍持着声道,“玉印已探,何出妄言?”
一手在她腰间忽的收紧,箭簇磨着皮肉的痛觉刺的容千一缩,此刻更是怒从心起,狠声道,“皇兄道那临王乃心狠手辣之辈,不料今日给本公主撞见,既怕事出责罚又何必栽赃陷害,本公主若丧命于此,料想今日你也不得安生!”
她这句说的太狠太快,说罢便疼的眼泛酸,喘着气动弹不得。
只听那男声无半分讶然,依旧淡然,“为人案上鱼肉,公主怕是不会低头二字,要在下教么?”
他手不松。
亡命之徒。
容千心道,若是从长来看,她必不可能输一星半点,可此人哪管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