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息
用他回答,她就猜到了原因。他的确是可以由着她生死予夺,这可能是因为他足够爱她,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他反抗不了她只能认输,但不管是哪种,都只能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的命,他自己的利益,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交给她。可如果事情涉及到广大男儿,那他就不能够做到无条件地交付。
“朕对男儿不够好么?朕对男子官员不够支持么?你何必自行其是自讨苦吃?!”沉默了片刻之后,明帝改了问题。她想,她到目前为止的所做所为,都是一个善待男子官员的仁厚帝王,他应该对她多一些信任,而不是自己出于恐慌先行做事,贻人口实被人指责。
江澄顶着她犀利而疑惑的视线微微一笑,他的双眸水润,声音轻如暗夜里盛开的花:“臣相信陛下,陛下是这姚天之内,最为仁厚也最为公允的陛下,臣相信有陛下在一日,男儿们的日子就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陛下总有圣寿有极的时候,百年之后,嗣位的帝王未必个个都能如陛下这般善待男子。”
他爱明帝,爱到愿意生死相随,可他心里头仍旧有个理想在,这理想还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他不能因为对她的爱,便放弃了这理想。
正如明帝无法决定百年后的帝王是否还像她一样仁厚英明,他也无法决定男儿们百年后的境遇,他唯一能够做的,便是给这天下保留下一份抗争的种子。
只要有这扛争的种子在,男儿们便不会心甘情愿被欺负,女儿们也不会对欺凌压迫之事无动于衷,便是有波澜起伏,也终究会朝着好的方向走去。
明帝沉默了好久,她放下了钳制住他脖颈的手,在殿宇中来来回回地走,眉心蹙成了川字。江澄仍旧在地上跪着,跪到膝盖发酸,也没敢发出一丝声音。
他知道他家陛下是在思考,在决策,这样的事,他无法催促,只能等待。他心里头也很忐忑,虽然他觉得以他家陛下的英明神武,答应下来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天子毕竟是天子,哪一个帝王会允许民间存有可以抗争朝廷的力量?哪怕这力量仅仅是观念上的,对帝王来说都是对皇权的威胁。
他也在默默地想,若是明帝就此把他这天心学堂取缔了,他该怎么办?
这个学堂他是一定要开设的,但他也不想违逆她,理想虽然至高至重,但他也不想为了理想和所爱的人决裂。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荒凉,她的怀抱是那样的温暖,他不想就此远离。
如果明帝实在没有办法接受,他只能把这学堂先关掉,把开设学堂的银子存留下来,等过上二三十年,明帝老了,他也要退居林下了,再将银子交给信任的年轻男儿,让他们视情势需要或开设学堂或者资助男儿,继续为男子们鼓与呼。
足足有三刻钟,明帝方才停下踱步,肃声对江澄言道:“这二十个学堂,山长教习都已经派出去了,屋舍也在修建了,那就先开着。但你不能再插手,朕交由顾璟负责,他以后也不必再做司封郎中了,朕让他就此致仕,给朕专心打理学堂,逢年过节,学堂的赏赐,都有澜儿出面,将来朕出巡,途经学堂,也由澜儿莅临奖劝。”
这比他所想的,已经好了许多,虽然安澜出面一定会教导男儿恭谨顺从以女子为尊,但开着这学堂,就比不开强太多,更何况具体事务,都由顾璟负责,安澜只是偶一莅临。
江澄俯身感谢天子:“臣知道了,臣多谢陛下顾念男儿,陛下宽仁厚德,至公至明,我凰朝必定江山万代,固若金汤。”
明帝微微一哂,口中轻轻巧巧地吐出对他的责罚:“你的景君迟半年再晋吧。”
江澄唇角一苦,笑意立刻就收了回来。明帝看他瞬间就垮了脸,有些无奈,向着他用抱怨的口气解释道:“你不看看,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前天朕刚把养济院赡养院的事帮你破解过去,今个儿就又出了学堂的事,你这一天天的,净给朕惹事,朕晚晋你半年位分,委屈了你?”
江澄赶忙答话:“臣侍不敢委屈,臣侍行事不妥,惹出指责,陛下护着臣侍,臣侍万分感动。”
这会子知道装乖巧了?明帝横了他一眼,刚要接着教导他让他乖一点,忽然脑子一转,问他道:“除了这两件事,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是朕不知道的?若是有,一并讲了,朕已经说过晚晋你半年,也就不再罚别的了。”
这人胆子越来越大了,保不准还有别的事,她可不想每次都是在朝堂上当场知道。
江澄心头一松,小脸转了笑意,应声回答明帝道:“有的。”
“什么事?”
江澄把近两三个月,自己已经处置却没有及时上奏的公务,挑紧要的讲了,包括他那个挂名表弟孙琢是怎样得罪了钱文婷的,统统讲了一遍,末了讲到他之前派了裴公子千万东北境男子国劝降,“眼下男子国已降,臣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小裴出的力,不敢妄言,但臣未得陛下旨意,私自派遣男儿前去劝降,属实有错,恳请陛下宽恕。”
明帝起先都是闲闲地听了,见无非是些官员们行事不妥,他暗中纠正,为掩其过不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