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苦
想法,明帝就毫不犹豫地纳了他一样,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形,明帝都能让他感受到她对他有着灼灼爱意。
这样炽热的爱意支持着他在深宫中看月落月出听鸟语蝉鸣。
只要她对他露出一个笑脸,他就可以忘了江湖上的自由壮阔。只要她抽空过去哄哄他,他就可以继续数着指头从天亮盼到天黑。
以往的等待再难熬,他终究是有机会见到她的。明帝是个喜新不厌旧的女儿,就算是纳了赵玉泽的那个月,也记着翻他的牌子。不像现在,他再睡不着,也见不到她,只能听到周边的哭声。
外面不知道是谁在哭?哭声一阵接一阵。这哭声不算响亮,甚至是有意压抑着的,但大约是太过悲伤的缘故,在这寂静的夜里,仍旧很容易地传到了他的耳朵边。
而且冷清泉听音辨位,觉得这声音似乎就在他的房间外头,罢了,出去瞧瞧,横竖睡不着。这么想着,冷清泉便拿了火镰石打着了火,点了蜡烛,往门外走。
已经是十月初十的夜里了,大半个月亮悬在半空中,明淡适中的月光透过墙上一面面没有窗纸的窗户进入二楼的走廊中,把走廊照得没有一处暗角,再加上手上蜡烛的光,冷清泉很快就确定了那哭声的来源。就在他所住房间隔壁的隔壁,一个男子正蹲在房门口哀哀哭泣。这男子看上去有个四十来岁了,身材很瘦弱,穿着一身质地粗劣的灰色衣裤,不知道是驼背了,还是抵御不住这初冬的寒气,整个人伛偻着身子,双臂抱膝,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冷清泉眉头不由自主地就皱了一下,持着蜡烛向这男子走过去。这男子听见有人走过来,也并不停下哭泣,只是抬起头来向上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冷清泉就越发瞧清楚了这男子的长相。男子皮肤松弛,脸上全是细细的褶子,一道道的,堪比丘陵地带的田埂。眼袋下垂,嘴角往下耷拉,唇鼻之间,沟壑明显。两只眼睛不知道是哭得太久,还是本就不怎么灵动,看上去呆滞而无光。
“这位大叔,你怎么了?”冷清泉出声询问。
“奴家吵到公子了吗?”那男子终于开口了,声音甜美娇柔,全然不像四十来岁的人。
“你没吵到我,我只想知道你怎么了?”冷清泉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是不是出了错。
“公子真是好心,公子不用管奴家,奴家,奴家哭会儿就好了。”这男子连动都没动一下,仍旧保持着双臂抱膝的姿势,哭着摇了摇头。
冷清泉坚持询问,“你到底怎么了?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她不给我银子,我服侍了她,她不给我银子,我家里还有个女娃,女娃要上学堂,没有银子,她就读不了书。”男子说着话,泪水就滚珠般落了下来,他抬起手背抹了抹,然而越抹泪越多。
冷清泉一听这男子家里还有个女儿,立刻就生了同情之心,他蹲下来询问他:“你服侍了谁,谁不给你银子?”
那男子看他蹲了下来,止住了哭泣,用那娇柔甜美的嗓音对他言道:“奴家是钧天乡的人,家里穷,母父给奴家攒不起嫁妆,没有好人家的女儿肯聘奴家,长到二十岁,奴家的妻主要了奴家,她家里已有一夫三侍,奴家只能给她做小郎。做小郎也比没有妻主强,奴家欢喜,母父也很欢喜。可是正夫和那三个侍夫都容不下奴家,奴家有了身孕,他们却对妻主说奴家偷了人。妻主已经有两个女儿了,不缺奴家肚子里这一个。奴家被妻主赶了出来,带着女儿,只能回家找母父。母父倒是愿意收留奴家,可她们本就是穷人,只能让奴家和孩子有口饭吃,别的就管不了了。为了能够让娃长大了有书读,奴家就在这家客栈中做邸郎。一开始奴家只做擦桌椅的活儿,两年前,奴家的母亲去世了,家里只剩下奴家父亲,奴家上要养老,下要养小,只擦桌椅挣不了多少,就只好伺候客人,每伺候一回,能得三五钱银子。奴家生得老相,没多少客人看得上奴家,今个儿好不容易有位客人愿意让奴家伺候,却又嫌奴家长得老,不肯给银子。奴家想着娃儿学堂里的炭火银子该交了,还差五钱凑不够,心里头跟油煎似的。”
冷清泉心头一动,问这男子道:“你今年多大了啊?”
男子嘴角上挤出了一缕苦笑:“奴家是乙丑年生人,今年二十九了,也确实是老了,怨不得别人嫌。”
冷清泉被震撼到了,他原以为这男子已经四十来岁了,哪知道竟然比他小一岁,与安澜同龄。他伸手抚抚自己没有一缕皱纹的脸,再想想宫中安澜的风华绝代仪态万方,怎么样也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比他们老十岁的男子其实与他们年龄相仿。
他在震惊中还没缓过神来,男子背后的房门,忽地一下子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光着膀子的青年女子。冷清泉吓了一跳,把蜡烛放到左手上,右手往腰下一伸,拔出了腰中的剑,指向这女子道:“赖了他银子的人,是你?”
那女子气哼哼地道:“你替他打抱不平吗?我是睡了他,可他这么又老又丑的,吃亏的人是我,我凭什么要给他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