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欢止稚子
明帝眼望着宫殿上方绿色雕梁上的凌云彩凤,坦诚答道:“朕没有疑心琼儿,悦儿说琼儿此番是事出有因,朕信,朕信悦儿,朕也信琼儿,朕只是没想到琼儿竟敢干涉宫中记录。这般做法涉嫌弄虚作假,朕得好好管管他。”
薛恺悦听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却见明帝说完之后就凝视着殿顶发呆,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他索性也跟着保持沉默。半盏茶后,听得明帝声音幽沉地询问他:“悦儿,你为何一听那侍儿说琼儿的坏话,就想着帮着琼儿瞒着朕?朕没有怪你的意思,朕只是想知道是什么缘故让悦儿不敢把实情直接告诉朕?”
薛恺悦不大清楚明帝何以如此问,但他性情耿直,又知明帝是极为疼宠后宫的,既已说了他有颗金子般的心,那就不会在此时翻后账,当下也就没有犹豫,应声答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怡卿既没有对不住陛下,臣侍自然也就不想给陛下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悦儿这意思,若是琼儿果然对不住她,他是不会帮琼儿隐瞒的么?明帝心念电转,顺势问道:“假如,假如琼儿,当真背负了朕,悦儿会告诉朕吗?”
薛恺悦有些不大敢相信地看着明帝,陛下这是怎么了,明知道不可能的事,为何要来问他?这么想着他就赌气般地生硬地答道:“陛下既然信臣侍,也信怡卿,当知怡卿对陛下用情极深,他是断不会做出对不起陛下的事来的,陛下这问题恕臣侍无法回答。”
明帝撇过了头去,声音有一丝悲凉也有一丝苦涩,“朕知道,朕没有怀疑琼儿。可是事情总会有意外,朕的后宫个个都是出类拔萃的俊秀男儿,这样的男儿,朕喜欢,别的女儿也会喜欢的,倘若有谁在外面遇到了情投意合的女儿,彼此有了瓜葛,悦儿你,你若是碰巧知道,你会告诉朕吗?”
陛下这都在想些什么,怎么越想越荒谬了?薛恺悦皱了皱眉,站起来冲到明帝跟前,一手抓住明帝一只胳膊,急切地摇晃:“陛下你胡思乱想什么,你梦魇了不成?”
明帝无奈,只好转过头来看着薛恺悦的眼睛老实答道:“朕没有梦魇,朕只是,只是怕朕没有办法让宫里的宝贝们一直喜欢朕。”她虽然自信自己是极有魅力的,可是年岁渐长,她便是威加四海的帝王,在男儿们心中怕是也比不上二十来岁的小女儿青春可爱,她又做不到对每一个都专情以待,眼下朝野男儿喜欢的都是一心一意的女儿,相比之下,就显得她滥情又薄幸了。
薛恺悦笑着翻了个白眼,“陛下可真是,没事瞎想什么?把臣侍给吓得出了好一身的汗。”
明帝伸手在薛恺悦薄罗袖子中摸了一下,果然胳膊上汗津津的,不由得有些心疼,“喊宫侍来给悦儿扇风。”
薛恺悦摇头,“臣侍没那么娇气。”他说着低下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明帝的眼睛,“陛下莫要自己吓自己了。宫中的哥哥弟弟都是极其喜欢陛下的,便是有人喜欢他们,他们也决不会动心的。陛下担心的事是绝不会发生的。”
薛恺悦的眼神坚定,话更是说得斩钉截铁,明帝一瞬间有一种感觉,世上的事只要出于薛恺悦的口,就一定是确然无疑的事实,他说他们会一直喜欢她,他们就必定会一直喜欢她,他说她担心的事绝不会发生,那就断然不会发生。她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却听薛恺悦继续道:“当然,若真有这根本不会发生的万一,而且臣侍又碰巧知晓的话,臣侍向陛下发誓,臣侍一定,一定会告诉陛下的。”
“悦儿这么肯定?”
“是,臣侍肯定会这么做的。因为陛下是凰朝的天子,是臣侍几个的妻主,陛下有权利知晓这样的大事。臣侍在大事上是断不会隐瞒陛下的。”
悦儿真是正直又忠心,明帝心中安定又熨帖,不想再去追问这个根本不会发生的问题了,往上挪了挪身子,双手环住薛恺悦的后背,把话题拉了回来,“悦儿方才不肯直接告诉朕,是怕朕会罚琼儿吗?”
薛恺悦点点头,毫不曲饰:“陛下一直都不太宠他,臣侍怕陛下知道了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罚他。怡卿他冒险干涉小吏记录,多半也是害怕陛下会罚他。”
果然是担心这个,明帝微微叹了口气,却又觉得难以理解:“十个指头有长短,朕的确没有特别宠爱琼儿,可是朕也没有薄待他啊。那年他怂恿朕向地方要孔雀,澜儿要重罚他,朕拦住了,后来澜儿也就是把他叫过去数落了几句,还有那云想衣,小小的店铺仗着顾家的势力连澄之都不放在眼里,朕也没怎么责备他,这两年他经营天心楼,朕更加看重他,再没给过他脸色看,琼儿他用得这么害怕吗?”
薛恺悦摇了摇头,继续率直发言:“对男儿家来说,不被薄待和受宠完全是两回事。不受宠的男儿,不光自己处处小心谨慎,便是旁人也要为他多考虑一些。不说别的,这事若是发生在敏君身上或是淑君、慧卿身上,臣侍都不用替他解释,陛下自己就会想这其中必有误会。可这事是怡卿,臣侍就要担心陛下心里会有芥蒂。”
明帝听了,心里头很有些不是滋味,她一直觉得她待顾琼不算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