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午夜十二点，墨染的暮色爬满鳞次栉比的高楼，岑矜落得罪陈正明的后果是撤资，国外商业片拿奖的不是没有，但人家是高水准，有获奖的资格，例如《绿皮书》《肖克生的救赎》，但国内拿奖的近乎为零。

岑矜落的文艺片获奖得到的只有名，没有利益。没人规定导演的水平必须常年统一，她的局限绝不仅限文艺片，要拿的奖不会只有戛纳金棕榈，可商业片的制作是很烧钱的，她几乎为了这部电影堵上全部资产。

她起身翻找许秋风给的新合约，岑矜落不是要妥协，也并没有翻开查看。

换下简约性感的小吊带，拨通了一个很久不见的熟悉号码。

电话响了须臾。

那边是低沉喑哑的声线，仿佛势在必得：“屋顶被掀了？”

岑矜落只给出一个地址：“老城区鸳鸯筒子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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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港的老城区仿佛生活在十年前，新官上任的书记整顿街道，大量拆迁户搬走，人口流失严重。从市中心跨越一道步行两小时开车四十分钟的跨海大桥是常态，每到深夜，总有人驱车赶往老城区，去夜市的路边小摊点一份价钱三块的苕皮，藏不了污纳不了垢的饭店吃一顿豆花面。

城市的霓虹像是模糊的光晕，海波倒映的公港分为两派，岑矜落在出租车的副驾，望向窗外的昏黄街景。

吊带长卷发，精致妆容的她逐渐与多年前同意乘坐公交车往返的女孩重合，那还是张刚经历世事无常的，稚嫩的脸蛋。

岑清怀入狱后，为岑矜落准备了一套老房子，坐落在老城区。

岑矜落那时才读大二，递交的留学申请被退回来，去往苏格兰的机票就此尘封箱底。

那阵子的岑矜落一个人住霉味发散的老房子，一个人收拾心情去上课，一个人孤独又寂寞地活着。

是电影救了她。

学校的课程作业是拍一部关于生活的短片，岑矜落手上只有一台相机，她融合不了室友的话题，更没法小组合作，好像没人喜欢她，她也不满足现在的环境。

某天周末回家，楼下邻居家暴，岑矜落救了与她同龄的女孩，她叫语落，两人名字都含落，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为朋友。

她是她的第一个女主角。

但短片还没拍完，语落就去世了，听她的亲友说，她是想男人想疯了才去世的。岑矜落根本不相信，语落处于水深火热的家暴，男人并不足以让她可以去死。

岑矜落最终拿到语落的日记本，她在日记本中认识了沈逸，巧的是，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

没破产前，她总是听父亲提起“沈逸”的姓名，他说他是京圈太子爷，说他家祖上几辈子都能压一般富豪几个世纪，说他家财产雄厚，这人还是家中独子，未来婚姻大事只有明码标价才算圆满。

她听父亲说了那么多，却在日记中只记得“沈逸”二字，岑矜落把日记本收下，她依然每天按部就班地上学，兼职，拍片子。

大三的某次联谊，室友追求天天挂在嘴巴的男神，她表白被拒喝醉了酒，岑矜落去接她回寝室，就是那次，她知道沈逸长什么样子，也是第一次见到日记本中的沈逸。

当时的他在做什么，记不太清了，印象最深的是他面对搭讪的女孩，漫不经心兴致缺缺，好像在听人讲话又好像没有，人家说完“我喜欢你”，他还若无其事地饮酒挑逗，你知道泰戈尔的诗吗？

女孩说不知道。

他一下又一下点点酒杯，说着，“爱情就是眼睛下雨，心在打伞，你看，我都没为你哭，你喜欢我做什么。”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与生俱来的优越，明知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却故作深情的退步，其实内心谁也没看上的不羁，眉宇轩辕之间难以征服攀折的傲劲，沈逸好像不知道自己就是有伤害别人的权力。

晚风掀起发丝，鼻尖嗅到下水沟的腐朽，细跟沾染污水，筒子楼的楼道阴暗潮湿，不远处就是政府过几天爆破的废弃楼。

岑矜落打开那道旧时光的门，旧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与她记忆中的面孔交替出现，呼吸有刹那的不平稳。

沈逸似乎等候多时，他摁灭烟头，坐在光影暗处。

“我说过，不想再看见你。”

岑矜落冷静提醒：“是你要演这部戏。”

“对，是我。”沈逸近乎邪恶，恶意悄然滋生，“那你知道我为什么非得要演吗？”

就像是有预感似的，岑矜落告诫自己别听，她给自己点了根烟，无所谓道：“我不想知道，关于你的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她不想知道不代表沈逸不会讲，耳边是男人打火机一下又一下的声音，金黄的火苗于黑夜跳跃，“你这人真冷心冷情，我好歹是你前男友吧，你约在这里见面，岑矜落，你的心思我会猜不出来吗，你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吗，这张沙发，这间卧室，厕所，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