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开春之后,陆府和魏氏双方有关于婚礼的一切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郡公府上人来人往,有许多族亲在帮着操办这婚事,一时门庭若市,和昔日门庭冷落的景象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自广陵王入主建康之后,从未曾见到过的喜悦景象,这场婚事被耽误了半年的时间,一切最终还是尘埃落定下来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陆芸婉总想着这一日到来的时间能够再远一点,只是无法实现了她就要出阁了。
陆芸婉坐在屋子里,已经梳妆妥当,戴攒珠金冠十二步摇琳琅,着广袖曳地襦裙,手执一柄莲花纨扇,耳听得屋外锣鼓喧天,奏乐之声不绝如缕,只是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冷沉。
屋中的箱子里是她要带去魏氏的物件,昔日那些书稿物件已经全部还给崔煦了,她和崔煦的往昔早就已经不曾留下什么痕迹,只有一些布匹绣样是她一直以来都喜欢的。
近身的没有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一些素银的首饰,哪怕阿父和阿母给她的陪嫁十分之丰厚也不曾十分在意,只不过是用来周全打点一切的用具而已,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悉数典当周转使用。
虽说魏彦如今直阁中书舍人,得到了主上的信任,担任十分机要的职位,但当世如王皎、崔曜等的权臣都无法自保,无法独善其身受到权争的牵连,沉浮只不过在一朝一夕之间而已。
对魏彦而言,前路漫漫还有许多莫测的危机在蛰伏等待着他们,既然答应了要结成同盟,魏氏要借陆氏的势,而陆氏又何妨不是需要魏氏的支持呢,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她向来是冷口冷心之人,崔煦的存在只不过是短暂的温暖了她孤独的生命罢了,如今这火焰已经熄灭殆尽,早就已经看清,不会执着于一场镜花水月。
顾氏目送女儿出嫁,今日亦是鲜红着锦盛装出席,在始兴郡公府珠光宝气的宅邸之间穿梭,泪落涟涟只是勉力维持着端庄不使得场景太过于难堪。
陆芸婉朝顾氏仔细看去,惊觉顾氏已经不再年轻了,敷粉之下眼角已经有了许多鱼尾纹,她已经年过四十,早已经不是昔日在颍川乡野那个天真烂漫的女郎。
陆芸婉被人搀扶着步出门去,在一片春光烂漫之中,有浅粉色的花瓣在空中荡漾,满树盛放的是杏花,空气中萦绕着的是扑鼻的甜暖香气,一切都是那般美好,再没有什么不好之处。
魏彦着一身醺红色婚服,正在等候陆芸婉,和陆芸霜纳妾之礼不同,此刻所行的是明媒正娶的亲迎之礼,透过团扇之只依稀见得眼前之人滚边袍裾的摆边与青底的皂靴。
透过团扇朝他看去,他的身量极高与前些年在兖州初见时候的气度比起来,越发沉稳了。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陆芸婉一步一步朝魏彦走过去,面容藏在了那团扇之后,众人看不分明,唯有她自己才知道,此刻一定是厌倦的,对一切都仿佛没什么心思,但又不得不强行振作起来。
联姻是因为父亲和兰陵太守关系亲近,魏氏和陆氏要结成两姓之好,魏彦是阿爹看重的人物想要结交,仅此而已。
陆芸婉着一身纁红色嫁衣,发间步摇垂坠,面目之上敷着浓重的妆容,一切都是从未有过的沉重,今日穿的是一双阿娘亲手所绣的红锻履,行走的时候柔软,罗袜生尘,每一步都很坚实。
陆芸婉手执团扇朝魏彦走去,由他搀扶着上了魏府的马车,他的手温热有力,虎口有深厚的老茧,贴近了能够感觉到肌肤之上纵横的深浅交错的伤痕。
对于魏彦的想法,她一贯都看不分明,只是初时要娶芸霜,他并未曾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欣然接纳了,如此看来要娶的人是谁,他也并不是十分在意的吧。
一路上鼓乐之声不曾停歇,马车晃荡着,神思随步摇晃动着。
来到魏府的门前,陆芸婉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随魏彦来到了魏氏的高堂,魏氏长辈皆在堂上,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陆芸婉始终不曾放下纨扇,来到长辈面前之后,众人的面目都看不得分明只是有种怪异的压抑感,都是她所不熟悉的人,只是听闻魏彦家中的亲眷十分简单,相处起来应当不会有什么难度。
魏彦其生母也在高堂之上,隐约觉得老夫人声音苍老,但极其和善,心内稍稍安定下来。
接下来要做的是行拜礼,得到长辈的认可之后,她就能名正言顺的被众人接纳成为魏彦的正妻。
魏彦携陆芸婉逐一朝堂上长辈下拜,陆芸婉此时执扇看不得魏彦的面貌,只觉得那声音可真是柔和,就如同在云上一般平静无波澜。
陆芸婉被魏彦执手朝前走去,行过每一处都有仆妇躬身致意。
屋内饰以红绢,寝床安放上一方簇新红被衾,居室里全都是他平日起居之物,这府上有属于魏彦的一切,如他所言,而后也会同样属于陆芸婉,这是陆芸婉不曾质疑过的属于他的诺言。
陆芸婉独自静谧的端坐在屏风之后有盈盈烛光,被红绸装饰的内室之中,心内惊惶不止,担忧却因为绣扇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