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一定也会觉得诧异吧,若芸婉是素到极致,而那人便是清丽到极致,不似人间凡俗到近乎有些妖冶了,二人竟然是有些交相辉映。
只是绣楼的后院是缝人绣娘待的地方,客人一般若是没有紧要特殊的事项一般不会来的,这天仙一般高贵典雅的人物怎么如此莽撞来到这里。
竟然也无人阻拦放任自由,见她衣着贵重不凡,陆芸婉在心里猜测了一下对方的身份,有些不安道:“贵人怎到此处寒冷腌臜之地来了,接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恕罪,还是快些到前院去吧,那里有伙计接待的。”
那女子却莞尔一笑,如春花绽放漫天四散开来,她说道:“我见你绣的是辛夷,一时被吸引住了,我昔日并不喜爱此花的,辛夷花其实并不妖冶只是满树鲜红盛放太过荼靡,便也被人视作妖冶,便与我一般……你绣的那样认真仔细,我都不忍心打扰,没想到还是惊扰了你。”
她的描述恰如其分,但辛夷花有红白之分的,虽是同一种花却大有分别,若是白色,开在那样的冬日里,其实多有几分寂寥。
但陆芸婉不敢轻易对她言说心内所想,陆芸婉谦卑问道:“不知贵人是想要我做些什么,若是看上了时新的花样或者是裁制的衣裙,不妨花上些银子就能得到。”
“无他,一时被女郎吸引住了而已。”
女子的笑靥之中掺杂着几分无奈,将自己纤细洁白的手展示在陆芸婉的面前,流露出遗憾的神色,“曾几何时我自负才高,也是极其喜欢写字读书、与人吟诗作对、辩论文章的,从来不甘心落人下风,时常做男子装束,混迹在名士才子之间,从来没想到,此时的我已经无法再执笔写字,无法再遍览文字。”
那手白而细腻不像有什么病症,陆芸婉疑惑不解。
那女子说道:“仿佛没有什么能打扰到你的思绪,我的心里存了十分的敬佩之意,觉得你应当是具有纯善真挚的品格,却不像我满身污秽,该是何等的凄凉呢。”
陆芸婉闻声诧异,她哪里满身污秽了,明明是个清白的女儿家,问道:“贵人是犯了什么病症,怎会如此,竟然连写几个字都不能了,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贵人的。”
陆芸婉凝视着女子的容颜,心道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看她的衣着出身不像寻常人家,大概是贵族吧,只是她身体好像不怎么好,谈话之间时时捂住胸口,眉间有痛苦之色,越发让人不解,面前之人似乎身上笼罩着巨大的疑团。
女子忽然说道:“我姓谢,名锦珊,有锦繁阑珊之意。”
如惊雷炸开,一切都好像明晰起来,既然如此说她好像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唯一能帮谢锦洗清污名的只有尚书令王永年。
只是他大概是不能够吧,污浊的名声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他那样爱惜羽毛的一个人又怎么会。
面前之人便是这衣裙的主人,高贵无双的谢氏女,谢贵妃的侄女,昔日未来的太子妃,如今人人口中的水性杨花之人。
陆芸婉一时恭敬道:“便是陈郡谢氏的女郎了,久仰大名,如今一见果然风姿卓绝,心中甚是仰慕。”
谢锦珊的唇角泛起浅笑,有一丝捉摸不透的意味,凝视着陆芸婉。
只是察觉谢锦珊气度高贵,神态却并不骄矜,昔日曾经见到过那些士族无不是眼高于顶的,她怎的并不如此呢,反而很温柔?
谢锦珊的面色很是苍白,仿佛有病症在身的样子,如一株已经害了虫病的花树,外面看着虽然光鲜亮丽,但是内里外人看不见的地方已经腐朽,不日就要完全枯死,只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她的年纪并不大,左不过桃李年华,正当盛时,只是内里怎么会衰败到这样一个地步。
谢锦珊明媚的笑起来:“刚刚见到小娘子,就觉得如故人一般呢,如今越发的喜欢了,小娘子心性纯善,可并非我这样污秽的人可以比拟的。”
何必妄自菲薄呢,听她这样说陆芸婉心里也有一些难过,二人都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也是一桩奇事,陆芸婉道:“您也太妄自菲薄了,您是这样高贵的人,我见了都是喜爱非常的,恨不能日日相见,怎敢和您的明珠之辉相较。”
谢锦珊摇头道:“我早已经声名狼藉,人人唾弃,这样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对的,正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陆芸婉知道她话里的指代,是与尚书令息息相关的,其实陆芸婉也有些想问她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当真是刘皇后害了她的清白吗。
只是不敢再问,深究太过不是什么好事情,但凡是牵涉到那场变故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谢锦珊说道:“听含香说,陆家娘子裁制的衣裳极好的,想必你就是陆氏的二娘了,从前我的心里也很好奇究竟好到什么样的地步,如今一见果然很好。”
陆芸婉谦卑道:“是我的荣幸,就算用尽心血也会使得衣服制成。”
谢锦珊夸赞道:“果然很好,如此便全仰仗陆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