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马蹄扬起尘土,车队在广袤的土地上如一缕黑烟。
初秋十月的时候,阡陌在朦胧的风沙之中,不日就会降下大雪,郊外直到更北的地方,漫山遍野都是皑皑白雪,一望无际是一片洁净原野。
马车内顾氏正闭目养神,白而细腻的肌肤在光晕下如一尊雕塑一般,古井无波。
陆芸婉和顾氏有几分相似,生的很纤弱,是打小娘胎里带出来的一种不足之症无法治愈只能将养,双眉如罥烟般寡淡,唇色如清池芙蓉,漆发皓齿,眸色如暮春之晖。
陆芸婉拂开帘幔,身侧是荒原,此时入秋原野上一片苍凉,大道孤零零向远方延伸开去,在前路的尽头,有一座城池,那便是瑕丘,兖州的治所。
兖州是拱卫京畿的屏障,若是失守,北凉军队南下经青、徐二州可以直取南祁皇城。
陆芸婉亦知晓,若是他们败了,南境还不知缭乱到何种地步,比之于前朝丧乱之景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带数州百姓也要遭殃,这一切都要仰仗军士和南祁的谋士臣子了。
魏参军宽广脊背映入眼帘,他是陆刺史极为信任的人,出自兰陵魏氏,单名“彦”,字“昔默”,陆旻之最得力的参谋幕僚之一,议论兖州军事,是瑕丘镇将。
他与其身旁的黑甲武士的存在使得周遭的一切尤为肃穆起来。
这一路护送,不可谓不尽心尽力,只是陆芸婉感觉到和魏彦之间总是隔着什么,像是他有意而为之,总是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总是很谦卑,脊背深深的弯曲着,像是陆芸婉的脸上有财狼虎豹使得他不敢直视,只是习惯于候在一旁的角落,窥伺着什么,身上有浓重的霜寒风雪之意,萦绕有凌冽肃杀的北境之风。
只是陆芸婉知道他一直都在,每每遇到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在第一时间上前来保护,默默将一切尽收眼底,所见大抵也是同一片山河景致,心境纯良,想来并无其他杂乱之物事,便也不甚在意。
陆芸婉也曾听人说过,他虽出自于兰陵魏氏,却是不受重视的旁支子,上还有才华横溢的族兄,兰陵太守之子穆衡抢走所有的风头,他这才会这般低调行事吧。
陆芸婉耳畔陷于秋风萧瑟之中,直到马车外传来魏彦浑厚有力的嗓音,“二娘,瑕丘已到,请下马车。”
原来马车颠簸了一个时辰之后,陆府已经近在咫尺了,挑帘而出的一刹那,天光倾泄而出,在眼前骤然出现的是魏彦年轻俊朗的面容。
陆芸婉恍惚凝视他的双眸,那里闪烁着一些近似于温容的光辉,在他们那样整日厮杀于战场的武夫身上是不易见到的东西。
魏彦于车下向陆芸婉伸手,躬身谦卑道:“二娘,请下马车。”那双手仿佛布满老茧,还有不少伤口蜿蜒其上,有些触目惊心的意味。
丝带束发,双寰在秋风中杯缭乱,粉莲花绣鞋从马车上踏下,陆芸婉握着魏彦的手下了马车。
面容交错之际,陆芸婉分明察觉到魏彦掌心一颤,仔细看去,他的眉目低敛,分明沉静无痕。
陆芸婉朝魏彦行礼,“这一路,多谢参军护送。”
魏彦谦卑答复道:“使君器重,都是属下应当做的事情。”
顾氏颔首答谢,“这一路,实在有劳魏参军了。”
和顾氏陆芸婉隔了长街遥望,魏彦上了马之后再次朝顾氏和陆芸婉抱拳,他的态度依旧十分恭敬,不辨情绪。
奔波了半月时间,陆芸婉神色显得有些疲倦,但魏彦以及其身后的玄甲士兵却仍然抖擞精神,士兵开始在长街列队,魏彦打马即将策马远去,陆芸婉朝他看去,入目旷阔的天色之下披风猎猎、银甲森寒。
刚刚还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这一时天色好像突然暗沉下来,积雨云遮天蔽日像是要下雨一般,耀目秋阳也消散不见。
魏彦却在这时候蓦然回首,目光直愣愣的落在陆芸婉身上,眼神极为幽暗深邃是陆芸婉所看不懂的,被那样的眼神盯着一时愣怔,有种窒息之感。
他分明年纪不大但是气度十分冷沉,肤色很苍白整个人看上去很萧索,下颌有青碴,眼神肃杀的骇人,策马行过长街的时候一路上整肃行伍之间鸦雀无声。
魏彦生硬的移开了凝视陆芸婉的眼神藏匿心中的情绪,不再回头直到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身旁的紫苏扶将过来,试探般的问道:“这一路旅途劳顿,二娘脸色有些苍白,是否是身子不适呢?”
陆芸婉答复道:“我无碍的,自小身体就不好,哪里能和大姐相比。”
陆芸婉随顾氏站在陆府门前,即将要做短暂栖身的地方,
兖州的建筑疏朗有磅礴之势,南境楼台往往绮丽繁靡尤以建康皇城为甚,昔日曾经有幸得见,在心海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但随着年岁增长,倒也能够察觉到在那繁华之下,是何等的荒凉虚无。
自百年前经历丧乱之后,现世景象越发的不堪了,战火仍然纷乱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