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F篇
Danielle那只母狗,是我家的邻居,是我的青梅竹马,是我的同学,是我的救赎者,也是我的第二个噩梦。
第一个噩梦是我的家。
家,甜美的家。
小时候,我总盼望老爹能回来,想他继续教我接橄榄球的游戏。他上了战场,数年没回来。我只知道妈妈总是愁眉苦脸,然后外祖母就会过来看我们,接济我们,偷偷给妈妈塞一些美元,然后我们便日复一日地,过着稀松平常的日子,继续等老爹回来。
终于,他回来了。
他脸颊瘦削,不说话,身上多了很多疤痕,从不喜欢别人碰他,甚至有一次,妈妈从身后抱他的腰,他立即转身给了她一个耳光。
伴随着他对妈妈的变本加厉,我更恨他了......
渐渐旳,我甚至希望他死在战场上,从没回来过。
他喝多了该死的酒,会用亮晶晶的手铐把妈妈锁在暖气片上毒打一通,等他酒醒了,再跪在她面前,亲吻她的膝盖和脚尖,请求她的原谅。
Danielle跟我差不多大,是那个时候我几乎唯一熟悉的人。她有着黄皮肤,黑眼睛和黑头发,腼腆可爱,就像是一个中国洋娃娃。此外,她也是我们整个破烂社区里面唯一的一个亚洲女孩。就因为这,她没少在学校里挨欺负。碰巧有一次被我撞见了,我给她解了围。
Lee先生和Lee太太跟我们家的关系要好,妈妈在周末时候总会带着我去Lee太太家作客,我和Danielle画画,她则在厨房里抱着Lee太太哭着说起老爹的事情。
这时候,她便会把躲在门口偷看的我拉上楼,去她粉色的公主房,展示她的玩具和娃娃屋,到后来甚至信任我到跟我一起分享她的日记本。
终于有一天,我的第一个噩梦降临了。
等听见楼下没声音后,我才敢从床底下爬出来,下楼,绕过楼梯转角,心砰砰直跳,像打鼓一样。
没有老爹的哭声。
这次为什么?
母亲不像以前那样缩成一团,她下半身瘫在地毯上,像是一块没骨头的肉,上半身吊在暖气片上,手铐深深嵌进她的两只手腕,变成了两道亮晶晶的深沟。
她瘫在上面的那块破地毯,有一大滩深红色的东西,把地毯原本的深色都覆盖住了。
我的内心从麻木渐渐转为害怕,甚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害怕老爹也杀了我。我拼命咬自己的嘴唇,想把自己从噩梦中逼醒......
可是我任凭怎么咬嘴唇,掐大腿,都醒不过来。
老爹正跪在她旁边,老泪纵横地看着我,“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天啊!”
他泣不成声,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枪塞进嘴里。
红白相间的玩意儿从他脑袋后面炸开,我的灵魂也被这沉重如山的场景捆绑着,永远沉入海底,再不见天日。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害怕触碰他们两个人的身体,我认为那两个人不是我的父母,而是瘫在地上的一坨肉。我根本也不想确认他们是死是活,直接飞快跑出去,敲响了Lee先生家的大门。
在这破烂的社区里,到处是白人垃圾和其他偷渡来的人种,Lee先生和Lee太太却是不折不扣的好人。他把我接到他的家里住,并操办了我父母的葬礼,述说着他们生前的种种好品行,欺骗性地让所有人只看见他们好的一面,永远把坏的一面随同那两个棺材深埋在地下......
和我的心里。
“你还好吗?”Danielle突然拉住我的手。
我点点头。我跟她向来不太熟悉,我不习惯有朋友。
我的精力全都用在祈祷上了。祈祷晚餐的时候老爹不喝酒,能教我接橄榄球,祈祷他能跟妈妈温柔地说话,而不是对她大吼大叫,胡乱砸东西,祈祷他同她一起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以相拥的姿势看电视,哪怕只有十分钟,而不是把她锁在暖气片上打得鼻青脸肿。
妈妈是我害死的吗?
我是不是应该早点向别人求助?
我真该死!
哪怕我早一点说出去,妈妈就不会死!
“我还好。”我把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
“我有一个好办法。”
Danny把我拉到她的卧室衣柜里,她跟我并排坐在一起,“我们专心倒数10个数字,你就会感到好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身上和她的衣柜里总有种樱桃香味儿,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跟着照做了。随着我们缓慢而深沉的呼吸,我逐渐忘记了过去,停止了对未来的担忧,心里只有现在......
“好多了吧?”黑暗中,她的声音透露着欣喜。
“Yeah,谢谢。”我答,思绪瞬间被拉扯到过去,回到那个漆黑阴暗的客厅里,妈妈被鲜血染红一大片的丝绸睡衣,她半身吊挂半身瘫痪的姿态,和老爹后脑炸出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