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小偷!
何巧娘跟着三叔公一路行至狱神庙前,三叔公看着何巧娘重重叹气,不断摇头,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叫门,又从何巧娘手里送进去一个红布包。
稍后,门开了条缝,伸出来一个戴黑帽的脑袋,见到三叔公是眼睛发光,“哟,竟是您老!”
只听一阵开锁的声音,狱吏开门,满脸堆笑,引二人进去,“进来吧,刘伯,嫂子。”
狱吏检查了剩下包裹,见不过是些衣食,收拢了殷勤道:“这里来,刘相公在西边房里,风吹不到,雨打不着,这儿阴气重,孩子要不放我屋子?哭闹起来就麻烦了。”
“大夫开了安神的药,您放心。”
见何巧娘拒绝,狱吏也不再多说,三人转过弯,只见殿外许多蓬头垢面,扛枷带锁之囚被绑在一起,手脚皆伤,哀嚎不绝,听到人来,多是神情麻木地看过一眼继续呼号。
三叔公靠外,何巧娘站在他影子里,拉着头巾把自己挡得更加严实,眼神却控制不住地放在囚犯身上。
“这里是死刑犯,刘相公功名还在,倒还不至如此。”
刘章入狱的第一时间,何巧娘便托人送了礼,狱吏便把他放到了殿周房屋,需从殿前经过,座上神像狰狞,两边鬼判面容恐怖,殿中囚犯在香烛烟气中如恶鬼一般,何巧娘抱紧孩子,却仍觉得阴风阵阵,浑身发冷。
走过大殿,何巧娘也不再后背发凉,满心都是自己丈夫,狱吏甫一开门,何巧娘便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
“章哥!”何巧娘捧着刘章的脑袋,右手手指抚过他散乱的发髻和眼角的皱纹,眼泪珠子似的往下掉,“瘦了瘦了!”
刘章扶着何巧娘的肩,双眼含泪,不敢置信道:“巧娘?”
三叔公把食盒中的饭菜摆到地上,“章哥儿,先吃点。”
狱吏扔下一句“抓紧时间”便走到对面坐下,盯着门口。
刘章虽也带着枷锁,身上却无伤口,神色还算镇定,他挺直脊背坐在薄被上,由着何巧娘给他喂饭。,饭菜飞快消失,何巧娘淌着眼泪跟他说起家中诸事,三叔公在一旁进行补充。
刘章看着四周,愧疚道:“连累家人族中,实在万死。”家里想尽法子让他过得好些,可自家并无多少余财,能贿赂狱卒多半是靠中举后别人送礼所余。
三叔公问道:“章哥儿,我们还能做什么?”
刘章摇摇头,靠在墙上,仰天长叹,“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杨兄糊涂啊!”
他和杨实几个是多年好友,以杨实为首,常一起读书喝茶,作文吟诗,聚会花费是各自出分子,从不打肿脸装胖子,杨实家境富裕,又豪爽仗义,偶尔会请客吃饭狎/妓,就在此次乡试前,杨实请大家去扶云楼听曲松散,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个时辰。
刘章初时还信心满满,他同好友不过是运气好,考试前押中考题,朝廷定能还他们一个清白,谁知杨实就在那短短一个时辰内,从隔壁房间偷偷探听到试题,在集会时拿出,互相探讨,可叹考场上他真的以为自己是福运当头。
纵使杨实浑身是伤,不停说自己鬼迷心窍,一直给他们磕头,涕泪横流,纵使考官和舞弊的学子都完了,全家充军流放是他们最好的下场,他还是恨,他还是怨,可这一腔怨恨又无处安放,只能憋在心底,他和王兄,张兄几个下场如何,还未可知,他们只能坐着,躺着,等着朝廷宣判。
刘章道明原委,一股说不出的愁苦飘散在房中。
见二人耷拉着眉毛,何巧娘右手握住刘章的左手,“只要活着就好,妈在,我在,孩子也在。”
刘章反握住何巧娘,看着襁褓柔声道:“辛苦娘子了,这是哪个兄弟的孩子?”
“当然是自家的。”何巧娘笑着将她编的故事说出来。
来的路上,何巧娘便同三叔公讲了春腰和吉祥的事,在一边帮忙劝道:“到底是亲生的,他娘出了家,也算干净,好好养着,下半辈子就靠他了。”
刘章嘴唇翕动几下,除了家人,别的女人他从来不记姓名,一个记不住的女人给他生了这么大的孩子,只让他觉得很荒唐,又很憋屈,以后就靠这个孩子?
何巧娘见刘章脸色淡淡,又提起她收方舸做学生的事,念了一遍她的信。
“这丫头挺机灵,”三叔公赞扬道,“会说话,读了书就不一样。”三叔公说出刘章出事那天经过以及车夫对方舸的一些称赞。
刘章露出笑的模样,看着吉祥道:“柚儿难得,这小子怕赶不上。”
“丫头片子罢了,你教的还能比不上你媳妇?只要还能出来,这一身学问又没丢,到哪都吃香。”
“咳咳,”狱吏在外咳嗽。
沉默一瞬,何巧娘道:“三叔公说的是,我会照顾好妈和吉祥的。”
三叔公摇摇头,抱着孩子出去了,将空间留给夫妻俩。
最后的时间,刘章却什么都没说,只专注地看着何巧娘,何巧娘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