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颜诺雪醒来以后，大姐和二姐竟将她托付给了“四十七号”客人。

看着这个俊朗而瘦削的男人，她总有一股说不出的伤感，尤其是瞥见他鬓间掺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白发，她心里的压抑更多了几分。

他的眼神始终复杂，似是铺了一层泪光，但他始终不敢直视她一眼。

黄昏时间，他开车将她载到了游乐场，两人并肩坐在石凳上，看着最后一点残阳消失在天边。

他知道她是不能长时间晒太阳的。

游乐场里，游玩的人陆陆续续离场，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坐着，谁也不敢惊扰了这段时光。

大姐说，小诺没多少日子了。

很快，他连这个躯壳也要失去。

他是多么的悔恨，当初为妻子咬牙一忍，就不会得罪陈宇，更不会有后面的报复。吃软饭又如何？明明，陪伴心爱之人过完此生，才是他最大的愿望。

他总以为，余生很长，可以挣够了钱再算。

所以，他带给妻子的，是一次又一次失望。

他明明知道，她只希望他多陪伴她一些！

她只有这么卑微的愿望，他为什么不去满足，为什么？！

天色随着夕阳落下变暗，游乐场里的感光灯瞬间打开了。

灯光投进了他的泪眼中，折射不出半分光芒。

“我们以前，认识吗？”颜诺雪小心翼翼地问，怕问出令人头痛欲裂的往事，又怕什么也问不出来。

“我们……不算认识。”杨离凡昂起头，似乎在强忍什么，随后淡然地解释，“我是三小姐支助的穷学生，特地来感谢三小姐的。”

“这样啊，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杨离凡，杨过的杨，离别的离，凡人的凡。”

颜诺雪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他，问：“那我该怎么叫你？阿凡吗？”

相似的场景，让杨离凡一下子破了防，他不愿相信这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容器”，她就是他的小诺，活生生的小诺。

要不是那天大姐让他见证了小诺在B超镜头下空空荡荡，他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顷刻间，泪如雨下。

妻子就在他面前，可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为了更完好地保存这个躯壳，他甚至不能让她回忆起他们之间的点滴。

遗忘他，她还能多“活”几天。

一旦她想起什么，这副身躯就会轰然倒塌。

一定是老天爷在惩罚他。

惩罚他不曾善待自己的妻子！

“你怎么了？”颜诺雪见他别过脸去，总觉得有一股压抑越发真实，却找不到出处，但她清楚这一切因他而起。

“没什么，沙子进了眼。”杨离凡揉了揉眼睛，扯出一抹自以为掩饰得足够好的微笑，“本想带你出来玩个够，但医生说你身子弱，不能玩太激烈的游戏，你就挑一些吧，我已经和负责人打过招呼了。”

颜诺雪长期被困在城堡，难得出来一趟，自然“不客气”。她挑中了不远处的旋转木马，指着问：“这个，你玩吗？”

“不了，你玩吧，我帮你拍照。”如今的杨离凡只想多看看她，别无所求。

“好吧。”颜诺雪走近旋转木马，热情的工作人员接待了她。

悲伤的是，当他有本事买到这种“待遇”的时候，那个真正的她已经离他而去了。

木马随着音乐声起而旋转，美丽的轮廓一遍又一遍闪现在他眼前。柔软的长发，纤细的身躯，及膝的白裙……她还是和当年一样清丽可人，蹁跹若蝶，不染俗尘。

也许过了今天，这种美好只能在梦里找了。

这时候，杨离凡接到了大姐打来的电话。“查到了，小诺是被两个抢劫犯害死的，根本不是自杀。杀人偿命，我们颜家一定不会放过他们。”颜舒雪隐忍的话语是那些暴徒的丧钟，那股不着迹的愤怒，隐晦地预示着“血债血偿”的后果。

杨离凡不是不恨。

他始终不愿相信，旋转木马上的美丽女人已经惨死在一场意外中。

这一夜，杨离凡开车载着颜诺雪回到了大学所在的城市。

他带她回到了他租赁的居所，杨小雅就在那里。

颜诺雪没问他为什么要带她回家，跟在他身边有种说不出来的心安，存在于骨子里。

两人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爷爷和孩子早睡熟了。

他是故意深夜带她回来的。

这段时间，爷爷逐渐能与身边的人用普通话交流，他不能让爷爷向她透露过去。

杨离凡轻轻地把不到四岁的杨小雅摇醒。“小雅，妈妈回来了，你要见妈妈吗？”

杨小雅有些惺忪，一听妈妈回来了，还是硬撑着下了床。

天知道她有多想见自己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