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身穿宝蓝色旗袍的颜舒雪轻挑帘帐，优雅地走出了城堡，那高贵而华丽的步调，着实让人欣赏。许多人都会想，如果这妇人年轻二十岁，又有怎样的风华呢？

她脸上依旧带着礼貌的微笑。

“众所周知，我们的占卜名额是随机的，这里的十个名额给的是这里穿白色衣服的十位客人。”颜舒雪的玉手举起精致的号码牌，仿佛一个举起权杖的女王。

人群骚动，喧声不断。

“哈哈，今天碰巧穿了白色衣服……”

“哎呀，真倒霉，下午换了衣服……”

“又没我的份儿……”

颜舒雪将卡片逐一分派下去，剩下一张。

队伍里，穿白色衣服的只有九个人。

她不自觉地往四周望去，期待着第十位幸运的客人。

远处，一个高瘦的身影缓缓地朝她走过来，风中飞扬的白衬衫是那样的耀目，仿佛一靠近就可以点亮整个夜晚。

路灯的眩光中，颜舒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那轮廓越来越深，越来越明晰，折射出一种非同寻常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让她莫名地害怕。

是他吗？

片刻，一张瘦削的面庞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面前。比起三年前，他显得更加沧桑了，深邃的眼睛也变得更落寞，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白发，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掩盖了。

颜舒雪讶异：这就是当年那个狂妄的小子吗？

杨离凡走到她跟前，低沉地唤了一声：“大姐……”

颜舒雪顿时有种站不稳的感觉。

三年了，他还忘不了小诺吗？

还是，因为小雅……

颜舒雪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信誉，只好将手上最后一个牌子给了杨离凡，并对他说：“你跟我来。”

杨离凡一言不发地跟在颜舒雪后面，进入了城堡。

如钻的星光、曼妙的音乐、馥郁的美酒，所有的事物都无法引起他的注意，唯独那紫帐之后，藏着的一抹清雅如玉兰的白，把他的魂给带走了。

是怎样的一种决绝，让她一走就是三年？

杨离凡怔怔地站在楼阁之下，出神地看着那一抹纯洁的白。

炽热的目光。

如同烈火。

烧了他一千个日日夜夜。

颜舒雪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小妹。“她不记得你了，她失忆了。”冷淡的口吻，没有波澜。

杨离凡身子一震。

颜舒雪继续道：“实话说，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们搬家了。我希望她能有一个全新的快乐的人生，你懂我的意思吗？”

他懂。

没人比他更懂了。

曾经，他为了自尊，为了面子，狠心地扼杀了她的快乐。

他握紧着手上的号码牌。“我能见见她吗？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他深邃的目光里，埋藏了巨大的悲痛，“陌生人”这三个字，又怎可能切断他们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是他的妻子！

她是他们女儿小雅的母亲！

这个“陌生人”亏欠她的，又何止是一生一世……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感到嘴角一阵苦涩。

此时此刻，颜舒雪有些不忍。

她想，也许在小诺的内心深处，还是想要见见他的。更何况，小诺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最后点了点头，嘱咐道：“记得，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她优雅地转身，回到了吧台。

剩下杨离凡一个人，在苦苦地等。

一直等。

无论多久都愿意。

*****

他是今天第九十七位客人，颜诺雪永远也忘不了。

没有人用如此复杂的眼神凝望过她。

他深邃的眼眸里，埋藏着各种各样的感情——悲苦的，深情的，克制的，愧疚的，动容的……一瞬间，她几乎要认为这张瘦削的面容本该是烙入骨髓的。

他迎面走过来，每一步都很慢，仿佛想看清什么，也仿佛在等待什么。紫水晶一点一点地染紫了他的白衬衫，她也一点一点地看清了他的容颜。

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从她心底冒出来，不曾有过。

“请坐。”颜诺雪礼貌地扬起手，请他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杨离凡木讷地坐了下来，视线不曾离开过她一分一毫。

她依然像三年前一样纯洁、美丽，仿佛一个无忧无虑的天使，落入凡尘。

天知道他多想抱住她，告诉她，我这辈子都不愿再失去你！

而这激动的一切，都化成了颤抖的两个字：“你好。”

颜诺雪礼貌地点点头，道：“你好。”她的声音依旧清澈如水，“这位客人，请把手放在水晶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