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站在冬日的城墙之上,望见了殷商质子旅凯旋,为首的是我敬重的父亲殷寿。似是有所感应锋利双眸朝我望来,年岁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痕迹,却也令父亲那张残有血渍的脸颊更为英勇肃杀,我朝他挥了挥手臂,在身后侍女阻止这不端庄的举动前又再次放下。
我知道父亲看见了,他手里的马鞭在空中噼响回应我,从小被疼爱的我笑意吟吟着快步走下城墙去迎接。
鞋底踩在雪上嘎吱响,身后的侍女紧忙追来喊着我的名字试图让我动作更规矩些,但我才不管这么多呢。
撞上的马匹贴近我的皮肤散发着阵阵热气,我还没来得及往后退去随之身体一轻,几乎习惯了兄长这样的举动,腰际被一只大手扣住揽上了马匹,耳畔贴近他胸膛的盔甲笑声阵阵,或许是因为打了胜仗年轻的兄长尤为高兴,望向我的双眸熠熠生辉:“姝姝今日比寻常还好看。”
他瞥见了我头发里他送的玉簪,眼里的笑意止不住,更是和一旁随行的少年姬发说起一旁要多饮两壶酒的事。
我窝在兄长的臂间,抬眸时和他陡然对视上,名叫姬发的少年神情一愣,走神间被兄长拍打手臂:“姬发,你发什么呆呢!”
我撇过脸,却发觉不知何时另一侧骑着马匹的少年嘴角勾着笑望向我,眼底多了几分戏谑,那是北伯侯之子崇应彪,相比其他的质子身上似乎多了几分痞气,我矜持地抿嘴一笑,干脆将脸埋进了殷郊的怀里。
宴会上,我偷偷地喝了一口兄长的酒,又苦又辣,我后悔不迭地掩面扭头,好在宴会上没人关注我一个妾生的孩子,话虽然这么说,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
我抬头望去,坐在我右侧的少年此刻褪去了盔甲穿上了文人的衣袍,黑发高高束起,侧脸已然褪去了刚来时的婴儿肥,轮廓分明,眉宇间的风采如初长成的虎豹,奕奕有神。
是姬发啊。
他向来与我兄长交好,明明是质子却和我一样喊着殷寿为父亲,他濡慕,他敬仰,听闻还是自发来朝歌只为了追随大将军,我垂下眼眸不再看他,却在想着父亲一直让我做的事情。
王族血脉,英勇骁战,谁会愿意居人之下?
八年来,他训练着这群质子,同样也希望这群质子能给予他最宝贵的忠心。
但他还是不放心。
质子没必要和他的亲生儿子如此亲近,他希望他们能成为他手中的剑,成为他的棋子,但怀疑也必不可少。
他需要更多的拉拢,减少自己的后顾之忧。
我端起了酒杯,避开了其他人悄悄放在了姬发的矮桌上,他不明所以,却也十分聪慧地并未说什么,我又指了指他的酒壶,衣袖的遮挡下唯有一双眼眸显露出来。
他很快懂了我的意思,但只倒了小半杯给我,我注视了他好一会儿,即使偷偷拉扯他的袖子姬发依旧端正地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不再向我投来一点视线,但耳廓泛红很是明显,达到目的后我收回了手。
年轻的质子在激战中消耗体力,当他们待在朝歌的时候,在喝了酒的情况下,也难免会因为无处发泄的精力而探索着未知的领域,但这里是朝歌,他们也不敢造次。
侍女端着解酒汤跟在我身后站在崇应彪房门口,他与姬发多有龃龉,北伯侯也并未多看望他,算起来也是个可怜人。
侍女敲了敲门,里头听到少年不耐地询问,我轻咳了一声里头的动静都没了,没两息门被猛地打开,醉酒的少年少了几分规矩,眼中晦涩不明:“不知……”
“正巧做了解酒汤,庆功宴里不见你的身影,我便差人送来了。”
“我这身份……那也没必要让您亲自送一趟。”他倒是追根究底,不愿意敷衍了事,我也正等着他开口,清了清嗓子,轻声回了一句,“上次送的幼犬颇为可爱,就当是回礼了。”
不管他怎么想,我转身便走。
回房时母亲站在月下,见我回来了只是注视了好一会儿,差点以为要露馅时她轻声叹息着,抚摸着我的额头,眼里多了几分怜意:“虽你不是我亲生,但也不愿见你受苦……你父亲若是让你做什么,你也不必事事都听他的。”
我心底凉了半截,但她并未说透我期期艾艾地应了,寒天雪地里手脚冻得冰凉,侍女扶着我进了屋才好些。
我望着烛火明明灭灭,却也无计可施。
父亲是我的神,他想我死便死,想让我活便活,我只是……为了活得更好些罢了。
这样的理由似乎给予了我反驳母亲的勇气,即使双手依旧发颤,我也紧闭上双眼让自己睡着,即使是八百诸侯、四大伯侯,不也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商朝做质子?
他们有的早已死在了战场上,有的浴血奋战,也不过是为自己而活罢了。
大家都身不由己,活的不易。
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第二日我去寻了姬发,崇应彪不在,我便一声不发地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