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只蝉
胧华屋二楼的房间内,一只铁壶正搁在小型火盆上烧水,火盆旁边围坐着几个来此小聚,烤火闲聊的游女。
小椿倒掉已经凉得黏糊糊的茶汤,卸下铁壶又重新泡了一碗,接着又用火钳往盆里拨弄了两下。
“最近真是越来越冷啦,是不是就快到冬天了?”
一个游女从丝滑的衣袖中探出双手,凑到火盆旁烤着火聊天。
受邀前来的玉雀也应声附和道:“确实比往年的秋天更冷,不过我猜离入冬应该还有一阵子,街上的银杏叶子还没落完呢。”
小椿听着她们闲聊,不时啜饮一口热乎乎的茶汤,半晌后忽然起身,添上绫罗外褂推开房门,对向她望来的游女们说:“这炭火烧得我有点闷,我去外面透透气,一会儿再回来。”
在她离开后,一名游女歪身靠向玉雀,低声说:“小椿最近好像有点消沉?”
玉雀微微叹了口气,眉目低垂,顾及到那件事会引起忧恐,不便提及,只好含糊过去,说:“可能因为到了淡季生意不好,天气也又暗又冷吧。”
霜风将院子里的枫树浸染得愈加鲜亮,大红的枫叶几乎铺满院子上方,如同在阴暗苍茫的鼠灰色天空下,纷纷坠落的艳火。
小椿披着外褂,站立在枫树下,朝仙藻曾经住过的屋子那边凝望。
她的思绪很乱,一直都在担心着,担心仙藻和玲奈的安危,担心会不会还有下一个失踪者,也在愤恨警局和赤松组只知道收保护费,却保护不了她们。
但是这些都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和人倾诉,毕竟已经失踪了两个女孩,大家已经够担惊受怕了。
“椿小姐。”
从身后传来一声清朗的呼唤,小椿闻声转头看去,发现是新来的那个年轻的孩子。
那孩子依旧顶着一副粗糙到辣眼睛的妆容,声音也不够柔软娇媚,但意外的清爽干净。
“能和我讲一讲,关于失踪的仙藻小姐的事吗?”
他问道。
小椿皱起眉头,反问道:“问这个做什么,打算拿不幸者当谈资吗?无聊的话把这院子扫一扫,落叶都已经堆了一地。”
炭治郎连忙摇手解释:“我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
他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天我看到她的画像,觉得十分眼熟,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所以想了解一下。”
“啊,原来是这样。”
小椿顿时想起仙藻身份不明,又失忆的事,觉得说不准这孩子以前真的认识她,意外之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坐到廊下同他交代了关于仙藻的一切。
“我是从河边带回仙藻的,她说自己是被人追杀才无奈跳河,失去了关于过往的一切记忆,连名字也忘不记得,为了方便称呼,我们才为她取了[仙藻]这个名字。”
“我们不放心让一个失忆的少女独自在吉原生活,就收留了她,也在帮忙打听她的身份,想联系上她的家人,不过毕竟我们只是普通的游女,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小椿略带遗憾地边回忆边叙述,最后叹了一声,关切地询问:“你认识的那个人,真的和仙藻很相像吗?”
“嗯,简直像是同一个人,只是发色和眸色有区别,连眼下泪痣的位置都一样。”
炭治郎认真地回答。
在得知仙藻来历不明,又失忆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开始起了怀疑。
只是……从河里捡到,这里离当初埋葬阿蝉的地方非常远,真的有可能吗?
但实在太像了,长相简直一模一样,不可能毫无关系。
如果不是阿蝉自己也不知道的孪生姐妹,那就只剩下另一个更加离谱的可能——
炭治郎想到这里,神色有点复杂,说不上是喜悦还是难过。
*
同一片晦暗的天空下,华丽庄重的神殿内因为门窗紧闭,透不进光,于是燃起了一排排烛灯。
阴冷的空气简直无缝不入,让跪在神台下方,正哭诉着自己不幸的男人忍不住抖了抖。
“都是我的错啊!就是因为那天我喝醉了说了很难听的话,阿桔才会想不开自尽了呜呜呜!”
这个男信徒对着高高在上的童磨痛哭流涕,不断诉说自己的悔意,祈求神明怜悯帮助。
童磨擦了擦盈着泪光的双眼,似乎对信徒的悲痛感同身受,分外同情。
“真是太悲惨了,你现在一定很自责吧,我会向神明传达你虔诚的悔痛,祈求他宽恕你的罪过,将你的妻子从冥土带去极乐。”
那个信徒闻言抬起一张涕泪交织的丑陋面孔,松了一口气,说:“那真是太好了,阿桔应该会过得比活着时更幸福吧。”
你坐在童磨旁边的软垫上,有些不太理解地问:“真的会有人,因为别人醉后说话难听就自尽吗?”
“不到绝望的地步,谁会轻易地放弃一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