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胤禛端坐着,手中的碧玺珠串被盘的油量,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水逐渐放凉,分毫未动。
皇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方才就着早已打好的腹稿言之凿凿说了那么多,收养四阿哥的述词大义凛然,仿佛不掺杂一点儿私心,说的自己都快信了,却被皇上冷淡的态度浇醒。
“是,”宜修哪里会看不出胤禛潜藏的不悦,勉强撑着扯了扯嘴角“四阿哥也是皇上的孩子,出生可怜,又早早没了生母一直养在圆明园,过去也就罢了,可现在孩子已满十一,若是再置之不理,实在是不妥当。”
她没有退路,皇后继续道“臣妾是皇后,也是所有皇嗣的嫡母,自是希望这孩子能好好长大,前日有圆明园的奴才来报,说有刁奴克扣皇子吃食,私吞钱财,可怜四阿哥明明是天潢贵胄,却受了这样的委屈,臣妾向皇上请罪,没能照料好皇嗣,是臣妾失职。”
“你倒是一片慈母之心。”胤禛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甚至多余的情绪流露都没有。
皇后咬了咬牙,闭目低头,捏着锦帕做拭泪状“是,自弘晖走后,臣妾膝下空虚,夜夜难寐,骤然听闻此事,既盛怒于圆明园管事疏忽,刁奴横行,也怜惜四阿哥年幼失怙,孤苦无依,臣妾欲将其抱至景仁宫亲自抚养。”
最后一句话,是她抬着头与胤禛正视说道。
一颗颗水绿的珠子缠绕着男人的指尖划过,碰撞的轻微脆响让皇后心情忐忑难安,说完这句话,她就从原本侧坐靠向胤禛的姿态调整端正,等待最后的决议。
宜修有至少七成的把握,皇上不会拒绝。
“既是你所求,也无不可——”不等她惊喜谢恩,对方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如坠冰窖“对了,之前忘了与你说,西南战事,年家出力甚多,立了大功,朕打算加赏年羹尧一等公世职,”
“可,其父年遐龄已是一等公世职?父子二人同为此位,是否恩宠太过?”
“朕额外再加一个太傅衔给年遐龄就是。”
宜修张了张嘴,问题不在这好吗,一等公世职...“皇上——”
“年羹尧之前身上的一等男世职,便由其次子承袭。”胤禛恍若未闻“还有,时疫之事一直由夏家解决,夏承献出良方,朕封他侯爵,夏威也立功不小,自请出京平灾,只是当时在风口浪尖上,朕不好加恩太过,这几月过去,他不仅未曾生怨,且政绩斐然,得了不少老臣的嘉赏,所以朕想着,再提一提他和他儿子的官职。”
胤禛没有说的是,这次西南战事的平定,很大程度取用了夏家二子——那个被他丢到混同江去的小子的策略,明面是不好赏赐,不妨碍他略微愧疚地补偿夏朔的父兄。
皇后嘴角的笑差点挂不住,且不说夏威,夏家长子才多大的年纪?二十岁出头,就混到了寻常三四十岁都做不到的礼部郎中之位,上头还有一个嫡亲的尚书老师提携,再往上升——!
“前朝之事,朕自有考量。只是辛苦皇后,端午之后,朕打算晋一晋华妃的位份还需你来安排”胤禛一如既往地拍了拍皇后的手,温情脉脉的动作并未给予她一丝暖意,更像是利益交换权衡后达成的最佳协议。
宜修手微微一僵,并未来得及做出回应。
“皇后?”
“是,只是不知皇上是要给华妃什么位份呢?贵妃?还是......”宜修的口吻平和,似乎没有不满“皇贵妃?”
按理来说,后宫皇后尚在,执掌着凤印地位平稳,而皇贵妃位比副后,除非如顺治帝那般钟爱董鄂皇贵妃而弃博尔济吉特氏,力排众议,否则这个位置大多空悬。
无论胤禛是什么想法,皇后这样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问出口,已是一种尖锐的质问。
“无论是皇贵妃还是贵妃,朕的后宫始终都只有你一个皇后,你是众妃的表率,又何须在意这些。”
皇后并没有被这番空手画大饼的话安抚住,看着胤禛黝黑的眸子不含温度,她深知若自己再在这方面纠缠,只会惹来男人的不耐,宜修深吸口气,尝试换一个角度劝阻“臣妾只是担心,华妃年轻气盛,瑶妃也是二八妙龄,两人之间时有摩擦冲突,在同一位份也就罢了,若是一人身居高位,而一人膝下又有皇嗣,若再有之前御花园那样的事,只怕是会更加难处置。”
各打八十大板,皇上您舍得么?
“二位妹妹都是没受过委屈的性子,臣妾有时宫务繁忙还要随您出宫祭拜,若真有这样的情况,只怕是......鞭长莫及呀。”
一旦华妃晋为皇贵妃,定然会名正言顺地插手宫务,皇后势必要分出一部分来给她,宫里的人哪个不是人精,特别是内务府,有奶就是娘,华妃睚眦必报,真要出手,不说什么别的,只在分例吃用上稍微动一动,就足以让玉华宫吃些苦头了。
相反,若是贵妃,宫务的分配上皇后还有处决的余地,且位份相差不大,又有子嗣补余,更加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