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从头

季节流转，气温渐低，直到湘南浅灰色的天空里飘起了蒙蒙细雪，宣告着冬季的来临。

神奈川靠海，气候温润，很少有大雪。藤泽的屋顶和树梢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又很快化作湿漉漉的水迹。冬日的公园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

天海静静地站在池塘边发呆，嗅着薄雪与枯草的气味。

在刚刚结束的冬季选拔赛神奈川区域决赛上，海南以1分之差输给了老对手清泉女高，没能进入全国大赛。

因为外线得分手的缺失，替补上来的伊藤佳寿子三分球水平不如柊前辈稳定，今天只得了6分。

在清泉女高篮球队的视角里，这场比赛应该算是以牙还牙，洗刷了夏季失利的耻辱吧。

天海默默地想道。

两年来，她在练习和比赛中受过伤，也挨过教练的骂，经历过失败和反省，不间断地提升着自己，自认比大多数人都要努力，她花了多么多时间和精力，可比赛的结果却不尽如人意。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

依旧是那个强大的对手，依旧是重回全国赛场的目标。

前段时间，学校里有不少人要准备大学的入学考试，需要集中精力学习，因此退出了社团。

而在这一波退部浪潮里，运动社团首当其冲。

海南大附中的学生可以直升海南大学，不必像公立学校的学生一样担心学业，但依然有相当一部分成绩优异或者有特长的学生会选择别的更好的学校。

还有不少家境好的学生会选择出国。就比如柊前辈。

女篮部除了柊前辈之外，有几名重要的替补球员也选择了退出，理由是要忙升学事宜，而且正式比赛中也很难上场。天海试图挽留，但无济于事。

很难上场，不代表完全没有机会上场，在主力队员因为体力或受伤等原因下场时，替补就显得尤为重要。

人才流失，缺少实力强劲的替补，对球队的损伤是肉眼可见的。——最直接的结果就是比赛失利。

想到这里，天海松开紧握的拳头，弯腰捡起一颗石头，往池塘里一扔。

薄薄的冰面被砸碎，露出下面的流水，周围裂开蛛网般的碎痕。

像是不解气一般，她又扔了一颗又一颗，直到眼前一大片冰层全都消灭殆尽。

这段时间她压力很大。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被强行克制住，隐藏在沉稳的伪装之下。

她没有资格对别人的决定横加干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能做到的只是尽力而为，鼓励剩下的队友打好比赛。

回想起柊前辈临走前说过的话——“如果是你的话，肯定没问题的。”

这话说得，也太相信她了吧。

天海自嘲地想道。

抱歉，柊前辈，她还不够强大，做得还不够好，辜负了这份期待和信任。

赛前，她没有安抚好伊藤佳寿子的心理压力，导致对方今天发挥不佳。

而且她或多或少有些轻敌了。

国体时和小泉她们一起做过队友，清泉很了解她的优势和弱点，今天专门针对她调整了阵容。

比赛时她也没有稳定好队友的情绪，自己跑位有失误，中场突破后有几个传球时机没掌握好，以至于被对手截断……

回忆着比赛的种种细节，分明有太多可以弥补那1分的机会。

她的目光沿着池塘漫无目的地游荡，直至落在遥远的浅灰色天空上，被厚重的云层吞噬。

“天海。”

正在此时，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就仿佛一滴水落在沉寂的湖面上，泛起浅浅的涟漪。

天海转过头。身后不远处正站着一个熟悉的栗发少年。

还是那张清俊秀美的脸，轻盈的细雪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被他不经意地抹去。

她默默地看着他走到她身旁。

两人对视了片刻，她忍不住“噗”的一声破涕为笑。

“真是的，一点惊喜的感觉都没有，像是什么约定俗成的惯例节目一样。”

她转回头，望向远处开阔的景色。

听到这句苦中作乐的调侃，藤真也笑了起来，转过头和她一起望向远处。

到刚才为止还遮盖着太阳的浅灰色云团，随着微风飘向了远方，露出了暖色的光线，将眼前的景色照亮了些许。

两人随口寒暄了两句天气，谁都没有提比赛的事。寒风习习，嘴里呼出的热气白花花一团。

气氛莫名安静了片刻。

“时间过得好快啊。”她轻声说道，“二年级就这样结束了……还剩下最后一年。”

“嗯。”

这个话题令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恐怕没有人比藤真更明白她话语中的复杂情感，以及这句话中未尽的言语。

对他来说，一切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