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话
她突然有点瘆得慌。
俞冬那天照例上学,中午放饭时候她却发现老师的菜丰富了很多,除开平常的东西,还有什么芹菜,黄羊肉的。
旁边小丫鬟悄悄地告诉俞冬,今儿是腊月二十四了,该是放年学了。俞冬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寒假到了。
古代人事儿真的多,放假第二天就开始全府里大扫除,当然格格是不用动的,折腾下人们,那群人冻的哆哆嗦嗦,俞冬实在看不过去,就打开门叫他们进来暖和暖和。
一个小太监靠着火,只是嘿嘿一笑:“没事的,奴才们都会在花洞子那儿当差,府里地龙的炭火烧的很足,咱们这些人进去逛逛就不冷了。”俞冬想到了上次看到那一派低矮的坑洞,这才知道原来是大清地暖。
“那里面养着蝴蝶做什么?”
俞冬对那一堆大蝴蝶印象深刻,另外一个小丫鬟摇头晃脑地说是辞岁时候放出去求个吉利,给太福晋祝福用的。是有大用处的东西。
说起来也是好笑,俞冬纳闷——明明都是穷途末路的地步了,王府也明显入不敷出,但该守着的规距真是一件也不落,从进宫给太妃请安到回府进祠堂祭祖,怎么麻烦怎么来,怎么折腾人怎么走。
她那个便宜哥哥总算是从宫里请安回来了,这时候都已经快要到半夜了。俞冬以为这就算完事,刚要走,结果被告知还有家祭。
一群人排成一列缓慢地进入了祠堂,俞冬站的位置很远,她又有点近视眼,看不清楚谁在磕头上香 ,只感觉是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几岁的光景,身边站着一个太监。小孩儿捧着大得夸张的祭祀礼架,努力地举过头顶,。
闻着大殿里浓重的线香味儿,俞冬逐渐地进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走到了那个祭祖的孩子身边,听见那个老太监用低沉沙哑的嗓子小声地提点她祭祀的每一个步骤。
香烛儿越发浓重起来,熏得她发懵,殿里没有灯,仅靠着烛火照明,俞冬昏沉沉地抬头去看,墙上方方正正地挂着祖宗们的画像。
祠堂里香烟缭绕、烛光摇曳,却无法真正看清那些所谓列祖列宗的脸,只能看到画像上华丽繁复的花纹。
她眯着眼睛,努力去看,画像上的花纹随着时间的侵蚀变得模糊,再往上就是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脸和上半身。
祭台上巨大的描金香炉一字排开,里面横七竖八地插着焚了一半的香,紫檀木桌上堆满了陈年的香灰。
外面的院里似乎还有别人在行礼,俞冬站在大殿中间,木讷地转过身去看——她离得太远,外面也没有灯火,更没有蜡烛,就是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只能听见众人随着太监的号令,起跪拜磕的声音,以及身上朝珠相互磕碰时发出的脆响。
这些声音,一遍一遍地,机械地重复着,俞冬又转头去看殿上的画像,烛火变得更暗,那些列祖列宗们,彻底看不到了。
“嘭,嘭,嘭 ”
俞冬听到有人在敲鼓,不知道在哪儿,鼓声由小变大,力度从最开始的轻碰鼓面,到之后的大力捶鼓。鼓点也愈发急促。
她心慌得厉害,整个人也发起抖来,密集的鼓声却戛然而止,紧跟着出现一声“嘭——嚓”
打镲的声音尖锐刺耳,扎得人耳膜疼。俞冬突然如梦初醒般抬头,她发现自己并不在大殿中央,祭祖的人也不是她,她还是站在距离祭台很远的位置,猛然回头向外看,外面是黑压压的天,下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与此同时,有个声音抻着嗓子喊:“祭——祖——结——束——。”
由王爷开始,一个一个地走出,她排在最后,被人群拥簇着出了祠堂。
夜风一起,这才意识到在里面热得浑身是汗,可偏偏她又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