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前世·压雁声·玉笛
“阿灏,近日来你身上总是有一股梅香,我就知不对,你从不爱往身上弄什么香的。”
荔枝宴罢,庆妃回到仙藻宫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请求赐婚的原因问清楚。
“母妃多虑了,那是我半年前收了院里的红梅花。甫英邀我品香,我这才拿出来用作制香的。”
“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善扯谎!”庆妃瞥了元灏一眼,“那是你亲手为阿澈种下的梅树,你舍得摘?你实话告诉我,你与那柳家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犹豫了许久,元灏才缓缓开口:“芊诺与我相识在先,怎奈元湛从中插足。”
庆妃叹息道:“世事难料,许是她与你有缘无分。天底下的姑娘那样多,我儿何愁……”
元灏气愤道:“母妃怎会看不出?他这是故意与我作对!我想要的,他就偏不让我得到!”
庆妃慌张伸出双手,捂住元灏了的嘴。
自记事起,元灏心中那愤懑不平的感觉就已萌生,但他无从发泄,身处深宫,为了活命,他总是选择压抑自我,而这也是庆妃一直以来对他的教导。他从未遇到一个人,能将他的心结舒展,使他的内心充满平和与宁静。
但那日在相国府,他遇到了一名女子,手握画轴,眉眼盈盈。她神情恬淡,周身环绕的皆是静谧安逸,那种与生俱来感觉,即便她身处闹市也无法被掩盖。
柳芊诺只是一位深闺小姐,又是柳大人的独女,她不懂在宫中生存是何等艰难。但她无需懂这些,更无需说什么话来安慰元灏,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足以平复元灏混乱的心绪。
他想去见她,迫不及待地想见。仿佛只要看她一眼,世间所有的烦恼就都烟消云散了。
如果能与她携手余生,他或许就能忘掉深宫给他带来的伤痛,或许就能同那些阴谋诡计和解。
“今夜父皇要留宿仙藻宫!母妃也该准备了。”元灏打断庆妃,“儿臣先行告退。”
元灏不想再听母妃无意义的劝说,庆妃见他不悦,只得作罢。
元灏走到屋外,发觉元澈一直站在屋外听着他们的对话。
“皇兄,我能明白的。”元澈双眸化作沉静的湖水,他渐渐长大,看懂了皇兄的苦闷。
元澈又道:“皇兄的才能不输旁人,可在众多皇子之中却始终不能出头,如今喜欢的芊诺姐姐却又被……”
元灏沉默着,阿澈的眼眸中倒映着多年来失意不得志的自己。原来自己那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透过那双本应澄澈纯净的眸子,牢牢地印在阿澈心里。
元灏挤出一个牵强的微笑,他意识到不该因为自己的不开心而影响到本应无忧无虑的弟弟。
他垂头柔声道:“阿澈,别说了,当心母妃听见。”
元灏径直离开了仙藻宫,他命下人给他备了一套轻便的衣服,换好后他独自骑马出宫去了。
***
这夜,庆妃沐浴换装,建安帝没有食言,果然来到了仙藻宫。
他站在宫门外,未见其人,先闻笛声。
建安帝永远也忘不掉,二十年前他在晖州的宋氏宅院,也是月下闻笛,也是同样的《清寒曲》,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笛声中无故添了些许清怨愁苦。
二十年前,他初登帝位,志向高远。二十年后,他受人胁迫,身不由己。
他已感到自己身边有一股势力正在膨胀,犹如漆黑的夜幕中潜伏着一头饥饿的妖兽,它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磨炼爪牙,待到爪牙锋利,它就会迫不及待地将自己一口吞食!
幸而夜空还有那一轮明月皎洁如初,他却只能在心中默默想念。
后来,那轮明月时常被乌云遮蔽,无法展露全貌。
他也在心中问自己,他带来的法子,真的能驱散乌云,使月光重新撒向黑夜吗?
他走进仙藻宫,庆妃正要行礼,却被他扶起:“璃舒,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多礼。”
听到圣上叫自己的名字,庆妃先是一愣,随后道:“今日荔枝宴,圣上也唤了皇后娘娘的闺名。”
建安帝道:“你是在责怪朕偏心吗?”
庆妃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想知道圣上这么做的用意。”
建安帝坐在桌前,无奈道:“宴上客套罢了。”
宋璃舒放下玉笛,斟酒道:“圣上是想稳住皇后娘娘的心,不让她对你起疑?”
建安帝道:“知我者莫过璃舒也。但这话,不能从朕的口中说出。朕的意思,你明白就好。”
宋璃舒坐下道:“仙藻宫仆人少,圣上不必担忧被人听了去。”
建安帝环顾四周道:“阿灏呢?我想见见他。”
宋璃舒叹气道:“这孩子不爱听我唠叨,出宫去了,夜深露重,也不知带没带外袍。”
建安帝道:“有些话,朕本应亲自对他说,既然他不在,待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