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梨花千万枝（七）

然晃着枝子。

小湘儿被粼粼水光晃了眼，收回目光。一丫鬟在前边引路，走的极快，像是急于摆脱。

桂娘款款跟在引路丫鬟后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小湘儿别过脸去，额角因为走得太快浮出汗珠。

她不停打量着院落的分布，忽然想到什么，又不再看了，垂下头默默地跟着。

阿娘根本不想离开这里，她还记这些路作什么？

她们停在一处小院的月亮墙边，只低了低头，倨傲开口，“姑娘和小姐以后就住这里，婢子还得忙着府里别的事儿。”

小湘儿看着她说完就走，还极度嫌弃地掸了掸衣袖。

分明没有碰到脏东西，为何要掸衣衫？

桂娘的脸色随着丫鬟的动作白了几分。

她伸手要去牵小湘儿，女孩却径自往院里去了，桂娘的手僵在半空，什么都没抓到。

一抹苦笑浮现在桂娘脸上，这分明是她早就想过的情景，如今真正发生了，她却无端觉得嘴里发苦，好似含了半块黄连。

方才在花厅被撵走的那只鸟是不是飞到这来了？她似乎也觉得这鸟鸣声十分刺耳。

这院子里的丫鬟小厮，是不是都在笑话她？是不是都觉得她的身份低微，连府里的丫鬟都比不上？

她闭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腿进了小院。

院子刚被匆匆收拾过，并没有像将军夫人那样配了丫鬟小厮，小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桂娘进了屋里，空荡荡的只摆了一套桌椅，卧房的镂空雕花床新铺了床榻和锦被——没有人。

院子很安静，只有桂娘一个人，她惊慌起来，慌慌忙忙把屋里院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了个遍。

湘儿——呼唤声哽在喉咙里，她的手轻轻颤抖。

湘儿，湘儿去哪里了？

她不过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她跑去哪里了？

整个院子都不见人！难道她翻墙出去了？

她整个人要急疯了，转身就要往外边跑——她得让人去找湘儿，她得去找那负心郎！

“阿娘，要上哪去？”

稚嫩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她这才发现墙头上坐着一个小身影。

墙角刚好有个破旧的木头柜子，地上还有些葡萄架子的残枝，应该是刚才有人收拾杂物把它从屋里搬了出来，暂且搁在院里，小湘儿应该是垫着这柜子爬上去的。

才一会儿的功夫！

桂娘原本七上八下的心这会揪得更紧了，她摔着了怎么办？

“快下来！还有，不准再叫我娘！”

桂娘伸着手要接住她。

墙头的小人儿撅着嘴，“我不下去，我才不要留在这。”

“阿娘跟我一块走，咱们偷偷离开这，我不喜欢那个阿爹，也讨厌那个夫人假惺惺的做派。咱们一块，还回北街去。”她逆着光，喜笑盈腮。

说到这她似乎有些苦恼，眉梢收了收，“阿娘要是实在不想回去，咱们留在京城也成，我学东西很快的，到时候我去给人当学徒，也能挣钱。”

这院子正巧就在将军府的最西边，翻过墙就是两个院子间的夹道，出了夹道就是正街。

然而墙并不低，外边也没有可供小湘儿垫脚的东西，直接跳下去非要把腿摔断不可！

桂娘何尝不想离开这里，但她不能，她这辈子已经完了，她要给小湘儿谋个锦绣前程。

小湘儿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也在思考她的提议，谁料想墙下边的桂娘猛然拔了头上的簪子杵在自己脖颈处。

“你要是翻过去，今天我也不活了！”

小湘儿见状紧忙想从墙上下来，她两手扒住墙头，探脚去找那木柜子。

探着之后脚尖着力，就要踩着柜子下来。

或许这柜子早就被虫蚀坏了，在小湘儿站上去时终于不堪重负，一下子散架。

小湘儿手臂仓皇无措地挥舞，一下打开了桂娘，猛地跌至地上。

桂娘也不管自己被小湘儿伤到的脸，连忙去扶她，幸好只是从柜子上摔下来，应该没有大碍。

当她看清小人儿满脸的虚汗和有些失神的双眼才慌了神，“湘儿，快让娘看看伤哪里了？”

她试图扶起小人儿，小湘儿立马痛的哼出声来。

地上残存的葡萄架杆子在她跌下来时，狠狠刺进小湘儿的脊背，桂娘不知状况扶起她，反而又扯动了伤口，大量的鲜血泅湿了她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