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梨花千万枝(一)
南湘子听着门口的动静,应了一声,暂且止住了去花台的念头。
高瘦的姑娘从外边推门进来,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朝南湘子走过去。
“小姐……我是不是,惹了你不高兴。”
喜儿因觉得自己犯了错,怯懦的站在一边,垂着眼不敢大声喘气。
在喜儿的印象里南湘子从没发过脾气,即使是刚才,她也只是闷着声不说话罢了。
但喜儿就是由一种直觉,她必然是不小心触了南湘子的霉头的。
南湘子看着面前的姑娘满脸愧疚和不安,想想平常那样打趣她,但是最终只是揉了揉眉心,“喜儿,帮我梳梳头吧。”
梳子一下一下地梳过她的乌发,喜儿不由得感叹道:“小姐,你的头发真好,又黑又亮……”
喜儿还没有说完,见南湘子原本有些放松的神情又有些凝重,连忙住口。
她怎么回事!一晚上接连的惹恼小姐。
原本她是想讨好小姐一番,今天晚上好来找南湘子告个假,她想回去看看她爹的病好了没有。再就是,过几天就是三月节了,她也起了回家祭拜宗祖的想法。
现如今再提起,怕是不大合适了,然而等过来三月节,她还能拿什么理由再向小姐告假回去看她爹娘呢。
“喜儿,你方才似乎有事找我?”南湘子感觉到身后给她梳头的人似乎有些心神不宁,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
喜儿慌忙收起思绪认认真真地给她梳。
南湘子无聊地摆置着梳妆盒里头的首饰,一只鎏金步摇被她拿在手里把玩,“好看么?”,南湘子把步摇举起来在脑后比划,终于恢复了往常倦懒随意的神态。
“好看!今晚是带不成了,明儿我给小姐梳个好看的发髻,再把它带上。”,喜儿看着那步摇,说不羡慕是不可能。
哪家女儿不想能有一屉的首饰给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南湘子对着镜子冲喜儿眨眨眼,起身一把压住喜儿的肩膀,迫使她坐到梳妆镜前。
“小姐?”
她审视了一遍喜儿的发髻,又把手里的步摇仔细地插到小丫鬟的发髻间。
铜镜里的姑娘头上别着一只金步摇,南湘子又伸手放下她一半的头发,“确实好看。”南湘子点点头,看着喜儿惊异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喜儿没有想过自己打扮一下,虽然容颜比不上身后站着的女子,竟然也像个富贵人家的女儿。
喜儿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情感中,这会听见身后的人温声问她,“喜儿,你方才来找我,是为什么事来的?”
她想也没想便答道,“我来跟小姐告假。”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站起来,垂着头不做声。
南湘子瞥了一眼喜儿,轻笑着伸手弹了一下喜儿的额头。
“告假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紧张什么?”,说着也不问喜儿为什么告假,只是欣赏的看着面前的小丫鬟,“这钗子你带着正好,真漂亮,我的丫鬟就应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说着推喜儿去收拾出门的东西,“离家这么久,回去看看也好。正好三月节,也去拜一拜列祖列宗。”
喜儿就这么傻乎乎地出了南湘子的卧房,下楼去收拾衣裳等物件了——耳房实在太小,里边只放了她攒的银子。
叫她怎么说?她分明还没开口,南湘子就已经替她想好了,这样的主子上哪找去。
南湘子倚在门前静静地看着喜儿手足无措地跑下了楼,心里默道一句对不住,又看了一眼那摆在桌上的白玉瓶和里头的梨花,回身去了花台,窝在那把交椅上。
夜色浓稠,今晚坐在花台上看不到月,南湘子盯着那棵大梨树。
她强行牵动嘴角,想露出一个笑来,然而泪珠却悄悄自眼角滑落。
“阿娘,你看,我就快做到了。”
她双臂环膝,脑袋轻轻靠在臂弯,“都会好起来的,对吗?”
天边只余几点寒星,闪烁几回像是回应。
……
十年前,北街。
北街是一条不大的街,街里边的人鱼龙混杂,若非不得已,正经人家是不会到这来的——毕竟这里头开着一家叫迎春楼的店。
迎春楼就是一家青楼。
话虽如此,住在这青楼里的小湘儿并不这么认为,她的娘亲可是楼里最美的姑娘,平日里总有人愿意为听她娘亲唱一首曲儿一掷千金。
她娘亲不仅貌美,而且还有一副好嗓子!
小湘儿也爱听她娘唱曲给她听。
不过这种愿望只有等晚上娘亲哄她睡觉的时候才能被实现,白天她得在楼子里给那些或油腻或轻佻的客人端茶递水。
小湘儿只有六岁大,但是已经可以很娴熟地举着茶壶从这桌倒到那桌。
她并不喜欢这份差事。
迎春楼里闹哄哄的,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