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这是我在地府逗留的第三百六十二天。

我死缠烂打好久，宋章台总算告诉了我他的生前。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别看他没什么架子，人家生前居然是个皇帝！

天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惊。

“你……你没骗我？你真是皇帝？”我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骗你何干。”

好嘛，我算是中了大奖了，生前运气烂透顶，死后运气直线飙升。

随便抓个人就抓到个皇帝。

他还说，他生前有个格外恩爱的皇后，他很爱她，很爱很爱。

我拖着腮看他讲话，他说到那位皇后的时候声音很温柔，素来清冷的眼瞳也染上了烟火味，被地府温黄的橘灯一照，透露着一股暖意。

我还挺好奇这位皇后的，但他只说了这么多，后面我怎么逼问他都不说了。

没意思。

我撇撇嘴，不知为何情绪有些低落。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拉着宋章台去采摘忘忧草。

毕竟还有几日我就要去投胎了，走之前怎么的也得将心心念念好久的忘忧糕做出来。

辛夷还说这做出来很难吃，我才不信，我偏要做给她瞧瞧。

忘忧草就生长在彼岸花丛下方，被密密麻麻的彼岸花遮盖住了，但只要翻开花丛，很容易就能采摘到一大把。

我和宋章台分头行动，说实在的，我很难想象养尊处优的皇帝下花丛拔草的场景，但出乎意料，宋章台没有半句抱怨，矜矜业业地陪我拔草。

拔草拔到一半，我碰见了彼岸花妖。

她们头顶着花瓣，叽叽喳喳地靠在我身边，我一手抱着采摘用的竹筐，一手张开，好让她们跳到我手上。

她们挤在一起，似乎有些急切。

我叹了口气，内心有些惆怅，因为我知道，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离开彼岸花丛时，我呼出一口气，挂上最甜蜜的微笑，冲她们挥挥手。

她们站在最高的花蕊上望着我。

我轻轻在心里默念，再见啦，小家伙们，以后也要开开心心呀。

我和宋章台采了一大堆忘忧草，我还特地去辛夷那儿舀了几勺忘川水。

辛夷素来温柔的脸庞难得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一言难尽地听完我的想法，最后叹气道：“你开心就好。”

忘忧糕我没做过，但我生前最擅长做桃花糕。

我的桃花糕可是方圆十里做得最好吃的，若是开了铺子，定会人满为患。

现下不过是把桃花换成了忘忧草，把水换成了忘川水，至于其他的材料，我一早就准备好了。

我指使宋章台帮我和粉，揉面，宋章台没有半句怨言。

天哪，他脾气也太好了吧，作为皇帝脾气这么好真的没事吗？

我喜滋滋地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他宽大的衣物被束起，露出劲瘦的小臂，肌肉饱满。

脸上还沾了点面粉，倒是给他增了点烟火气。

这就是使唤皇帝干活的感觉吗。

“专心。”宋章台敲了敲我跟前的桌板，我缩了缩头，发现他眸中也难得地闪过了一丝笑意。

我突然在想，要是时间一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经过一个下午的努力，忘忧糕做是做出来了，只不过……

“呕！好苦！”我呸地吐掉嘴里的东西，眉头紧紧缩成了一团。

“你别吃了你别吃了，难吃死了！”眼见宋章台跃跃欲试地要来拿，我赶紧将那堆糕点藏在身后。

宋章台嘴角轻微勾起。

我恶狠狠地将忘忧糕倒掉，倒完又有些沮丧。

花这么长时间做的呢。

“宋章台——”我扯着嗓子喊他，“我想吃桃花糕。”

要是有桃花就好了，我最擅长拿桃花做点心。

可是桃花要春天才开，地府哪来的桃花呢。

这一刻，哪怕是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想念生前的日子了。

宋章台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残局，良久才道：“会有的。”

他嗓子清清冷冷的，但此刻莫名透着股温柔。

我原没想着他会回我，此刻转头道：“啊？”

“桃花会有的。”他直起身，“等你去了人间，睁眼便是满目繁花，我保证。”

我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眨了眨眼睛，突然问道：“到那时你会在吗？”

宋章台背对着我的身影似乎抖了一下，他动作一顿，右手抓紧了抹布。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