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皮鼓(九)
给我送来一面鼓,她每天晚上都回来给我敲鼓。医生说,这样的话,我晚上会睡得好一点,但是她让我保密,不要告诉其他医生。她对我很好,这面鼓声真好听,爸爸,你不要告诉人哦。”
咣当一声——
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
磨砂的房门质感很好,巨大的一团黑影模模糊糊的,倒映在玻璃上。
江桉推开门,手中的道具已经准备就绪。
然而,门一推开,里面的景象出乎她的预料。
门后很······矛盾。
没有油烟,厨房里的墙壁上干净的不可思议,料理台上的灰尘却落了厚厚的一层,厨具在柜子里摆的整整齐齐。
这种冷清的感觉一眼就能看出这家人不怎么做饭。
然而腐臭灰败的气味却弥漫在这个房间,洗手池里堆积着一池子的盘子,厨房的角落里漏着水,绿色的霉菌在墙角滋长,食物的残渣黏在池子里,黄腻的油斑散发出恶臭。
料理台上污迹斑斑的桌布已经看不出颜色,皱巴巴的布料上沾着褐色的痕迹,从桌角垂下来,歪歪斜斜的搭在地面上。
小小的空间内杂乱的东西堆积,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
身后的客厅播放的画面里,女孩在白色的观察室里爬上爬下,活跃兴奋的动作看起来和一开始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人差别很大。
白色的绷带依然在她身上缠的紧紧的。
“爸爸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女孩的声音里带着不满与抱怨,撒娇的语调补充道,“医生说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我要吃你做的金汤鱼饭。”
江桉一脚踩在地上,踢开碍事的桌布。
脚下坚硬触感让她缓缓低下头。
那是······一把刀。
一把菜刀,破碎的缺口上勾着一块肿胀发黄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被泡了很久的抹布。
江桉弯下腰,伸出手指掂起刀柄。
这是一把菜刀,木制的刀柄上覆盖着油脂已经被磨得发亮,刀锋看起来坑坑洼洼,似乎是因为使用太久磨损的严重。
老式电视机里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声音,呲呲啦啦的电流声充斥在安静的客厅内。
江桉将手中的枪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单膝跪地,捡起从缺口处掉落的东西。
细腻柔软的触感一接触到她的指尖,无端的恐慌占据了她的大脑。
刻在基因里的动物的本能让她极度不安,带着点酸味的腐烂气息让她的胃里翻涌,干呕的欲望几乎要冲破喉咙。
这是······人皮。
“咣当”——
引她进来的巨响再次响起,江桉脸色惨败,强压下胃里的不适,扭头看去。
“咣当——”
这一次,她看清了,料理台下的橱柜里有东西,哐哐撞着柜门,里面随之传来碗碟碰撞的碎裂声。
一把生锈的电子锁挂在柜门上,与她视线齐平的门隙里透出堆叠的如同小山一般的褶皱。
那堆东西砰砰撞着柜门,企图冲出来。
客厅里的电视机混杂着电流,卡成电音的腔调听起来陌生不已。
“爸爸,那、那个人······逃走,她跑了。”
她的声音慌乱不已,无措又恐慌:“她杀了医生!”
“哧啦”一声。
闪着雪花的屏幕彻底黑屏,电路燃断的烧焦味从客厅里传来。
手腕上“滴滴”作响的终端,醒目的59一下跳换成00,12点到了。
黑暗,周围只有黑暗。
一股阴寒从她的尾椎升起,若有似无的视线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她脊背上的汗毛竖起。
“她杀了医生。”
一道声音从客厅里传来,憨厚粗重的嗓门冷淡又漠然。
江桉反射性的拾起搁在地面的枪,对准暗处的人。
一个高大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里,尽管看不清楚,但是近乎是本能般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人带着浓浓的恶意。
“她不仅杀了医生,还杀了我女儿。”
“我女儿才十几岁,她得了怪病,我只是想要她活着,但是联邦对这种病情的治疗太贵了,我没钱,我只是一个厨师。”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说话的语调带着崩溃。
“所以我把她送去了平汇路。”
“我不想的,可我······没钱,他们说平汇路会免费收治我女儿这种患者,我、我没有办法。”
“可我的女儿死了?她死了!”
黑暗里的人影摇着手中的鼓槌,粗大的手掌拖着鼓涨的肚子。
“后来有人告诉我,我女儿可以活过来。”
他神经质的笑出声:“我只差一点,就一点。”
江桉突然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