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识(七)
“姑娘到此地界时,是否有明显的灼热之感?”
烟萝点点头:“确有此感。”
“此地名曰炎炎山,是整个鬼域最炎热的地方。”陈老伯介绍道,“住在炎炎山中的鬼,大都是为人时死于水中。”
“一个人怎么死的,变成恶鬼后他恰恰会相应地选择与死时感觉全然相反的地方居住。比如死在水中的人,濒死时的感觉是冰冷的、凉寒的,所以成为恶鬼后会择一处炎热的地方居住,如此,就不再害怕寒冷了。死于火中的人同理。”
“那伯伯你,莫非也是……”烟萝咋舌。
陈老伯苦笑:“对,我也是死于水中。那年贪杯,醉后孤身一人乘舟赏月,不慎失足落水而亡。可恨我还未听遍世间故事,品遍世间美酒呢!”
烟萝好奇问道:“请问伯伯,其他死法的人,比如被刀砍死之人、被蛇咬死之人,他们会选择在哪里居住啊?”
“他们啊……有的会选择自己觉得舒适的地方住下,有的居无定所,四处游荡。”
“原来如此。”烟萝低低叹息,心生怜悯。
对于鬼,无论是神还是人,都习惯在称呼他们的时候前面加上一个“恶”字,他们是罪恶凶恶的代名词,但这一瞬间,她觉得他们也是可怜的,值得同情的。她不禁想,他们会不会也希望,在最痛苦的那一刻能有神灵来拯救他们?
陈老伯继续先前的话题:“炎炎山中没有水源,居住于此的鬼们生活艰难。他们又大多不愿搬走,最后因身体极度缺水干枯而亡,一碰霎时变作了灰。”
“姑娘你随我来。”
烟萝跟着老伯来到帐外。
七八个帐篷前的空地上生起了火,火上架着一个锅,锅中灰色的汤正咕嘟咕嘟冒着泡。
若不是这火光是黑紫色的,烟萝还真有种自己置身于夜晚人间野外的错觉。彼时移舟说“你的火光太过耀眼,圣洁澄澈得与鬼域中的鬼火大不同”时,她还不解其意,此时一见,方才恍然。
身穿黑色衣衫的姑娘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着从对面走来,经过时齐齐朝陈老伯唤了声“陈伯”。烟萝看见她们手里捧着的盆中盛满了清澈的水,夜空中的那颗星随着水面微微晃动。
陈老伯停下脚步,指着近处一条清溪,对烟萝道:“如姑娘所见,炎炎山现在有水了!改变这一切的正是舟舟公子!他路过此处,见炎炎山状况凄惨,于是替我们取来了息泪,救了我们大家!”
烟萝觉得与有荣焉,念叨道:“息泪?”
“对,息泪是一汪泉眼,无论置于条件多么恶劣的地方均能生出清水来,且水源源源不断,不受环境影响。”
烟萝有一事不明:“息泪对炎炎山既如此重要,何不早些取来它呢?那样岂不是可以挽救许多人。”她猜测,“难道你们不知它在哪?”
“不,我们早知道它在哪。”陈老伯苦笑道,“我们何尝不想早些去取。姑娘有所不知,鬼域中,每一个宝物周围必有守护它的妖鬼。守护息泪的是鬼眼藤与血鹫,我等法术低微,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别说两个了,连他们中的一个我们都打不过。”
烟萝听到鬼眼藤与血鹫,浑身一震,脑中仿佛有一巨钟被人敲响。
她想她知道了为何移舟会遭此劫难,原是为了救他们啊。
她心疼他受的伤,同时又为他感到骄傲。
“伯伯可否给我再讲讲当时情形……关于移舟的。”
“当然可以。”当时情形至今历历在目,陈老伯回忆道,“当时我出来找寻吃的,看到一个长期缺水干枯而死的孩子恰巧倒在一位瘦瘦高高的公子面前,一阵风吹过,孩子消散无痕。那位公子站了半晌,走过来向我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我同他说了,后来他在这里呆了几天,期间随口问我是否有改变现状的方法,我同他提了息泪。”
陈老伯感慨道:“谁也没想到舟舟公子那时竟存了拯救我们的心思。他当时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问完也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我们以为他只是一个过客,同以前路过炎炎山的万千过客一样。”
“直到有一天,一团黑气化成的鸟飞来此地,吐出了息泪。大家惊疑,纷纷询问是谁送来的,这时黑鸟变成了一个小舟。我当即知道是谁了。”
这位俊秀公子临走时,陈老伯问他的名字,他淡淡留下两个字,没希望谁能记住,“移舟。”
一个人死于多大,做鬼后相貌会停留在那时。舟舟公子芝兰玉树,死时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可以想象为人时会是何等风神秀异,不知会惹多少女儿倾心。
陈老伯伤感地一叹:“不知舟舟公子这样好的人是因何而死的。”
烟萝讶异半晌才明白他话中意思——他遇见移舟时,移舟已是鬼身了。
烟萝一阵鼻酸。即使他不记得自己是神了,也还是做了神会做的事。
陈老伯想起一事,对烟萝道:“因息泪的缘故,炎炎山深处多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