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错意迷眼
也粗壮不少,身上被卫缺等人打伤的地方已然好全了,照在灯下,依然身如青松,面若完玉。
李意如喝了酒,又在温暖的马车里躺了一会儿,神智有些昏昏,甫一下车,看见那扎眼的玄衣少年,竟将他错认作了萧且随。
“阿随?你怎么——”
徐骁往琉璃灯旁上前一步,脸上的笑意略略淡了些,他和旁人一同行礼,垂下眼睛,对她说道,“殿下…是我,徐骁。”
李意如大吃一惊,“你好似长高了不少…”
其实不过一寸而已,她倒是观察仔细。徐骁抿着唇,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上扬的嘴角。
两人就着府门口说了几句军营之事,徐骁黑亮的眸子突然微眯,望向不远处。
公主府侧角上种着的杏花树似乎下立着个黑乎乎的人影,见公主面上疑惑,卫缺便凑上一步,轻言道,“殿下,是萧世子,站了有一会儿了。”
李意如刚提足要往他那边走,那黑影便猛地直起背脊,大步朝远处离开。
月下孤影,渐行渐远。
——
宿醉将醒时,天色尚浅,李意如发现自己在书房静坐,茶色案几上摆着些颜色斑斓的彩笺,日光浮动间,笺上金纹璀璨,她定神一看,原是楚郢的字迹。
宣宁神色怔忪,纤手不自觉地在笺上轻抚,楚郢去岁来到长安,正是因为荆西的嫡长子、他的哥哥楚鄀病亡。楚鄀内向孤僻,温恭谦顺,宣宁与他不算熟悉,可每年生辰,他的礼物也会如期而至。
是以楚郢初来,又遭陆、萧等人排挤之时,她并未落井下石。待他开始尝试给她写信,她便坦然接受了他这个朋友。
一开始不过论些古今逸事,渐渐地又开始分享日常点滴,少年少女之间的感情开始变得炽热,楚郢的诗与信中的情意似乎再也藏不住。
宣宁将一张水桃色诗笺拎出,喃喃念了一遍,长叹了一声。
“这是楚郢写的?”李意如声音古怪,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似的。
少女有一瞬的羞涩,继而又理直气壮起来,她将纸笺轻折收拢,气定神闲地说,“对,从前放在丹凤阁的妆匣里,我险些是忘了,昨日飞虹她们给我一并搬到这儿来,方才想找我那个岫玉簪子,一下子掉出来这样多…你醒了便好了,一早父皇就令人过来传旨,让你我进宫,这便喊人进来伺候吧?”
“且慢。”李意如不理会她,只将那些纸笺张张翻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宣宁不耐别人翻看这些,抬手就将纸笺拢在一起,寒着声音,“行了,有什么好看的?飞虹!进来!”
飞虹领着几个青衣走到门口,忽又听见里边公主的轻斥,“慢些,都不许进来,本宫要晚些再梳洗。”
“飞虹!进来!”
“不许进来!”
飞虹:“……”
宣宁气恼不已,又拍着桌子大声喊,“卫缺!卫缺!”
卫缺今日却不当值,卫钺知公主还未梳妆,只在外面回话,“殿下有何吩咐?长史今日休沐,已回新昌坊去了。”
里边长吁一口气,狠狠几声巨响,桌椅横飞,卫钺大呼不妙,与众人一拥而入。
屋内一片狼藉,茶花小几被掀翻在地,书架也倾斜了两个,满地都是书本和纸张,上好的珐琅彩绘瓶和花苞灯侧斜在厚厚的回形毡毯,堪堪保住性命。
而公主乌发长披,眼角微红,只穿着雪白的里衫,赤足立在那儿,胸膛剧烈起伏着,似乎气得不轻。
卫钺等已在发现屋中并无他人后恭敬退下,飞虹忙去扶那将倒不倒的书架,柔声询问,“殿下…?”
宣宁咬着牙,声音微颤,“出去!出去!”
青衣们手脚僵硬得简直不知往哪里摆,公主这种模样,与民间那些中了邪祟的例子一无二异。她们垂首慢步往外边退,只听后边一声巨大的关门声,公主失声大喊,“从我脑子里出去!”
青衣们面面相觑,飞虹抿着唇,端着水盆借口说去换些新的温水,走到墙角与一小侍女耳语几声,小侍女点头,往后院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