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下课铃声让人短暂地清醒一瞬。

周五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格外好听，对有些人来说是一周的结束，对另一部分人则意味着一周的开始，这声铃响格外让人清醒。

韩天光在下课铃敲响的那一瞬间灵光顿悟：他意识到以云影的性格多半不会调戏别人，只会挑衅。

——就连挑衅也仅限于和自己在流浪猫面前争风吃醋的时候。

在他意识到从他人的角度出发，只会给自己平添一个又一个难题的时候，韩天光想着避而不解。迎难而上只会让人疲惫不堪，而他在一些已有的现实难题上浪费了迎难而上的额度，思索这些难题只会超支心神，超支意味着借贷，他既没有借的额度，也没有偿还的能力。

人类不值得他过于牵动情绪铤而走险。

面对尚且不知调戏还是挑衅的云影，他选择暂且忍气吞声。

一部分出于人性难测而精力有限，为不劳心费神而选择不再深究；而另一方面他压抑的好奇心蠢蠢欲动，如果自己面对百般戏弄岿然不动，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有吃瘪的感觉？这同样出于对人性的深究，但并不与之矛盾，前者是对精力的损耗，而后者是补充，是他生活里的一颗草莓味薄荷糖。

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云影的名字，一班的天之骄子、绝对的出类拔萃，那双平日里带着慵懒的凤眸，猝不及防吃瘪的神情，应该会很有意思吧。

韩天光一路上都在思索着这些有的没的，他的恶趣味和云影的略有不同，云影的暂时摆在明面上，他的暂时还躲在暗面伺机而动，相互不自知，却随时可以发生相互转化，就这样巧合地拼凑成一幅素描画，或是水墨画，恰如其然和初见那日缠绕的头发和衣料默契重合。

走出校门，进了学校附近一家便利店，买了四袋散装猫包，走到收银台，他瞄到收银台下边的几排薄荷糖，他盯了半晌，最后还是捎带一罐儿。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口味。

就在差不多几天前，他唱完最后一首歌，也许是用嗓过度，他发现嗓子有点钝钝的，刚好路过这家便利店，随手拿了罐薄荷糖救急。

走出去的时候，他顺手把糖塞进校裤口袋，由于口袋紧贴着大腿，走路的时候，糖也会跟着步伐的频率震动，这罐糖上下颠倒时的节奏速率顿时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知道自己在某件事情上极具才能，小时候何方棠发现他有绝对音感的时候，在他尚且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之前，她便恨不得用尽全部的人脉，让他发挥自己的天赋，她再三叮嘱：一定要进市里面的乐团，走南闯北也不要被局限在那种小地方，彼时他晕晕乎乎地点头，现在的他才能明白那句话的一半。

到后来他搬到星城，在有了自己的手机可以查阅资料、学习乐理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除了绝对音感，还有绝对节奏感，可以听音辨节奏。

这绝非某种自慢，他自己也不明白，天赋按照字面意思解读，由天赋予给人，毫无道理，却客观存在，在发现这个事实以后，韩天光开始一头扎进音乐里，然而音乐课第一个学期上完，就消失地无影无踪，而每周的课并没有变少，定睛一看才发现，多了一节数学课，于是他找了个客流量不大的广场，开始报复性地让自己过足瘾，吉他盒里多出的几枚钢镚，纯属意外收获。

他也试图惨淡经营，打开听歌app，果不其然又多了一个小红点——用户376530的访问记录。

这是他网络世界里有且仅有的一位听众。

就在他习以为常，准备忽略这人时不时的访问时，一个不成型的猜测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虽然他从来没有上交过手机，班主任从来都拿自己没有办法，但并不代表他没见过那个每周都要在眼前晃两次的透明塑料箱，收纳着除他以外所有人的手机。

可这个想法实在太过荒谬，周末拿到手机的，不一定是个高中生，没准儿是个小学生，想到这里，他漫不经心地低笑一声，无奈摇摇头。

社区首页的贴子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其中不乏表达欲旺盛的人，一天可以开好几个贴子，然而那些贴子基本上不会吸引过多讨论，真正能够一直讨论的贴子，也就那么几个。

——比如，现在眼前这个“求填词”的贴子。

几百多楼，又与他感兴趣的原创领域相关，值得一看。

以那个熟悉的好友：用户376530为分水岭，这位好友似乎格外耿直，指出了楼主自以为是的小心思。

而后整个贴子的风向似乎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由一个正儿八经的讨论贴，猝不及防成为成为了商业互吹环节。

不过这段风铃声确实难录制，韩天光想，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要用到这种表现方式，可能也很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在贴子里指出。

只不过，自己似乎不会用这样隐晦的方式，来浪费贴子里其他野生填词人的时间。

右下角有个大拇指，韩天光默默给她的回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