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
月光之下,男子伟岸的身影踏月而来,月辉光影从他身上洒落,将他的大半张面容掩于黑暗。
月色照耀下,能看清他身着的一身玄裳,领口袖口皆镶绣着赤金滚边,腰间缀着一晶莹润泽的墨玉。
驹光过隙,岁月使他的脸庞线条刚毅三分,他周身再无往时的少年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三年光阴孕育出来的凛冽沉稳,是独属于成熟男子身上不加遮掩的气质。
他腰身并未佩剑,却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轻微血腥味,以及莫名地在他的身上感受到的浓烈杀意。
沈卿娪发现,虽然仅三年而已,可她已经快要认不出陈缚了。
往日时的他看向她的目光中总会有几分柔情,可现在他看向她的眼神只有冰冷一片,仿佛死人一般。
她唇瓣几欲张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雪势未有变小的趋势,沈卿娪正好站在风口的位置,风卷着雪花刮到她的双颊上,可她也没有觉得寒冷。
她的视线与陈缚的久久凝视着,不知不觉中,她秋水般的眼眸渐渐晕上水波。
她慌忙低下头,轻声开口唤了一声“二殿下。”
沉默片刻,沈卿娪出声问道,“我听闻边关苦寒,殿下,殿下身子可有恙?”
陈缚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挑眉打量了一眼沈卿娪眼下的穿着,冷淡说道:“怎么?娘娘皇后的身份当得不过瘾,竟愿意屈尊去做宫女了?”
听到“皇后”二字后,沈卿娪的喉咙便一阵发紧,她从未听过陈缚用如此的语气同自己说话,从前的他虽然也有过冷漠的时候,但从未如今日这般嘲讽过自己。
陈缚定定看着她,倏地勾唇说道:“本王差些忘了,还未恭贺娘娘登后大喜。”
“儿臣参加母后。”
闻言,沈卿娪身形猛烈一晃,耳垂上悬挂着的一翡翠玉坠掉落地面,铛啷作响。
她忙俯身去捡,也借此掩饰着自己面色的惨白。
可眼下正在下雪,地面又有积雪,再加上此处视线不佳,找起一物来实在不是件易事。她只能凭借着前方隐约透来的光亮,勉强去看。
沈卿娪蹲低了身子寻找着,积雪将她的裙摆浸湿,寒气透过衣裙蔓延到肌肤,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忽然,身前唯一的光亮也被遮住,有人站在她的前方,挡住她头顶方向照来的光,高大的身影也将她的身影完全笼罩住。
沈卿娪身子一顿,抬头往上方望去。
有一只修长的手伸出至她面前,掌心上有一物散发着清幽透凉的绿光。
沈卿娪抿抿唇,伸出手去接,指尖相触之际,能感受到陈缚掌心冰冷的温度。
她收回手,低声道了声谢,将耳坠重新戴到自己一边的耳垂上。
再一抬头,见陈缚并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她犹豫地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借着他的力气从雪地上起身。
收回手,陈缚神情冷冷说道:“深更半夜,娘娘不是应该呆在自己的立政殿么?”
“还是说娘娘您有什么别的打算?”陈缚漆黑的瞳孔深深盯着沈卿娪看,仿佛能透过眼眸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沈卿娪被这灼热的目光盯得十分不适,艰难开口道:“这整个皇宫都被殿下的人牢牢监视着,我又能作何打算呢?不过只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闻言,陈缚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娘娘这话可是把我说成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或许我会因为曾经跟你的那些往事对你网开一面呢。”
说着,他缓缓走近到沈卿娪面前,指尖挑起她白嫩的下巴,逼得她不得不抬眼同他对视上。
男子漠然的目光望着她的,呼出的气息冰冷刺骨,“毕竟您现在可是我的母后,哪有儿子不孝敬母亲一说?”
陈缚指尖渐渐从沈卿娪的下巴划至她的侧颊,他的手指如同雪粒般的冰冷,却又比雪更让人觉得刺骨。
他凑近到她的耳边,语气低沉说道:“母后放心,您的命我会留着的,儿臣还要让母后亲眼看着这天下是如何到达儿臣手中的,以及沈家人是如何死的。”
沈卿娪紧绷着的身体终于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早就应该知晓的,以陈缚的性格,他是不会放过自己和沈家的,他此次回来除却夺位以外,他还是回来报仇的。
沈卿娪望着他尽含杀意的眼眸,脑海中忽然就忆起少时陈缚策马带她共游长街时的场景。
那时少年青涩俊朗的面容与如今的交错开来,她忽然就觉得极为悲凉,眼底一滴清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陈缚的手背上。
陈缚手指微微上挪,将她眼角上的泪痕抹去,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他幽深的瞳色就仿佛是黑暗中的毒蛇一般,他盯着她看,“夜深了,儿臣会派人送母后回宫,会吩咐人好好照料您的。”
“好好照料”这四个字被陈缚格外加重说罢,他再不多作停留,命令身后的谢殊,让他将沈卿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