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穆月抬头看向山顶。

清风霁月的林修远站在最高处，身上那身月青色长袍被鲜血浸染成黏腻的红。

在他面前，满目通红的魔尊低头看了看插在心口的长剑，林修远手上用力将剑刃全部没入。

魔尊不甘心地化为灰烬。

穆月手中的本命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她一跃飞上山顶抱住摇摇欲坠的林修远，呼吸都在颤抖。

“修远，别怕，我会救你。”

周围静极了，连风都像是凝固的。

林修远撑着一口气推开穆月，俊俏温润的脸上是少见的冷酷无情。

“不必了，我已快油尽灯枯，唯一的愿望希望穆峰主能帮我实现。”

穆月收紧手指，沙哑问：“什么愿望？”

“解契吧，你对我是困扰。”

……

衔云山，如血艳丽的红铺满整座山头。

梳双垂髻、身穿蓝裙的云雀指挥忙碌的人群，声音洪亮娇嫩。

“那边，喜字歪了，摆正一点！”

“喜帖都发出去了吗，什么？万剑锋还要不要给？峰主那个前道侣的门派还给什么。”

她想了想，哼一声：“等等，给他们送，让他们知道咱峰主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还真当峰主放不下林修远啊。”

热热闹闹的声音顺着半开的窗棂钻入穆月的耳朵。

她侧躺在寒玉床上，缩成一团。

宽大的银白色峰主服套在她消瘦的身上，像绽放的山茶。

穆月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眼露出一双极浅的琥珀色眼珠。

她定定神，身上穿着的月纱衣摆随她的动作卷出一汪温柔涟漪，穆月打开房门，外面艳红地像百年前讨伐魔尊的那场惨烈战场。

一瞬间，穆月有些恍惚。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招魂铃，见拇指大小刻满繁复花纹的银铃好好挂着，松了口气。

“峰主你醒啦，音灵峰早晨把合契大典用的喜服送过来啦，现在要试试吗？”云雀见到穆月，叽叽喳喳地凑上去汇报。

穆月手指摩梭几下招魂铃，目光望向云雀，露出一个无奈浅笑。

云雀是穆月在妖兽口中救下的一只小鸟妖，穆月本打算放她回山潜心修行，谁料这小妖非要跟在她身边报恩。

掐指一算，相处至少有五十年之久。

穆月试过喜服，敲定几个合契大典上的摆件，清点音灵峰送来的聘礼。

奇珍异宝、灵丹妙药堆满大半个仓库。

她揉了揉额心，忍不住千里传音给裴晤，“这么多东西，到时候解契拿回去多麻烦。”

良久，那边传来一声爽朗笑声。

“你帮我这么大忙，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穆月与裴晤乃是假结契。

音灵峰老峰主虽无大能，但极爱制造血亲，待他仙逝，留下足一百多名继承人，这还不算其他流落凡间的孩子。

孩子之一的裴晤踩着兄弟姐妹的尸骨上位，其他兄弟虽不服气，面对裴晤的铁腕手段也只能暂时选择蛰伏。

穆月成为衔云峰峰主前，与裴晤有段交情。

在裴晤试探着问她，能否假结契来帮忙镇镇场子时，穆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闲聊几句，裴晤道：“对了，听闻你百年来一直头痛，修为不得寸进，聘礼里面有一瓶梦醉，喝了缓解头痛和梦魇，别说不要，我可费了好大功夫弄来的。”

穆月拒绝的话吞回肚子里，嘴角轻弯，低声叹息道：“多谢。”

“你与我客气什么，不过这梦醉有些小小的副作用，可能会剔除一些影响你身体的东西，倒是不伤身体，放心喝吧。”

是夜，穆月抱着从聘礼里翻出来的梦醉，透过大开的窗棂望向漆黑长夜。

她拔开木塞，低头嗅了嗅。

梦醉装在白玉做的酒瓶里，酒液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穆月喝了两口。

香气馥郁的酒液顺着她喉咙流进去，似乎冲开她百年来的心结。

穆月晃晃手中白玉酒瓶，听不到液体晃动的声音，把它搁置在桌面，清瘦身躯砸进寒玉床，睡了百年来第一个好觉。

脑海中关于林修远的记忆像一团毛线，被人扯住线头一点点从她脑海里揪走。

腰间的招魂铃发出淡淡白光，丁零轻响。

*

穆月做了一个梦，她冷静地看着梦中的她和林修远。

她从九死一生的秘境中拿来林修远提升修为用的灵药，林修远客气礼貌地道谢，转身把灵药送与他人。

为了接近魔尊，林修远假意背叛修真界，将身为道侣的她推向风口浪尖。

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林修远，唯有她像个傻子似的，坚定地站在林修远这边。

然后，林修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