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生履迹处
把体内翻覆的灵海变成一杯春露,可那是靠了李贺诗句的奇力,只维持了十分钟不到。
这事不说清楚,万万不行。
不是阴书儿多心,猪八戒肚肠大,再大的家业田产,他半年就能连吃带拿花干净。
她只叫他看着海,谁知道这长嘴大耳朵的呆子居然有上进心?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真是奇冤,六月天要飞雪啦!”猪八戒阴阳道,“我是一顿要吃三五斗米,早间点心要吃百十个烧饼,你把我放镜子里,我要自个儿饿死自个儿不成?”
“我也不是要这样,”阴书儿无力辩白,“我只想问,我那么大的海呢?别转移话题!”
古月又凑过来,尖耳朵一耸一耸。
阴书儿看古月这毛脸习惯了,都忘记了他人形的样子,“你又有什么话说?”
古月不好意思地卷着耳朵:“其实小狐的那颗妖丹,主人想想,既然能变成妖丹那么小,那么变成几亩田也不奇怪啊,是猪哥种田有方,把灵气紧密梳理。当时弄出那么大阵仗,还是小狐我实力不济,把宝山当煤矿使。”
这话说得有理,阴书儿探手把猪八戒和古月拎出来。
“我新得了块好肉,不会做,你俩料理一下。”说着,把蛇尾塞猪八戒手里。古月乖觉地跟在猪八戒后面,打下手。
“得,俺老猪成仆人咧。”猪八戒说归说,提着蛇尾巴,钻进镜子。
再出来的时候,提着青石板、大蒜、萝卜、一壶茶油和一袋盐。古月抱着一个罐子,一壶米酒,提着一捆干柴。
“你俩是在镜子里玩模拟经营游戏吗……工具那么齐全。”阴书儿不禁道。
古月叹了一口气:“什么游戏,普普通通过日子罢了。”
猪八戒唰唰把蛇尾切成排骨大小,他深深闻了一下,“这灵力真充沛啊。”
用冷水洗了洗,抹上盐,蛇肉厚实,猪八戒细细抹了两面,盐沁到鲜红的蛇肉里,只露出一点晶莹的余光。
古月点好火,在石板上刷了一层茶油,大蒜瓣在石板上吱吱作响,鲜白的颜色逐渐变得焦黄。
“让开,让开,”猪八戒挤过来,努努嘴,“把那剩下的蛇肉煮了,用罐子。”
“得嘞,猪哥。”古月乐颠颠提着罐子,“这肉看着就鲜甜细嫩。”
古月随走随摘了些草叶子,草杆子,和蛇肉一起丢进罐子,又倒了满满一壶的甜米酒,坐着开火焖蛇肉。
焖肉最要注意火候,古月小心看着,过了两刻钟,它拔了根草杆子,插到蛇肉里,草杆没入蛇肉,顺滑得很。
猪八戒从不折草叶,直接用变小的耙子确认蛇肉烤的火候。
柴火哔剥、油脂爆开,在雨后的空山,安详得不合时宜。蛇肉渐渐烤熟了,猪八戒用耙子翻了个面。有时候也用侧面贴着石板和蒜瓣,富有侵略性的肉香浸染了一切。
他又顺手烤了些萝卜。
猪八戒掀掀眼皮:“这是您的,那罐子里的,是我和古月的。”
“不行,也得给我尝尝罐子里的!”阴书儿断然拒绝。
她拿着猪八戒的耙子,插进蛇肉里,柔软得要化开的肉,香甜的肉汁涌出。
阴书儿急急忙忙咬了一口,舌头接住要落到石板上的肉汁,软嫩爽口。
烫得她舌头一缩,蛇肉直接进了肚子。罐子里焖熟的蛇肉也舀上一块,甜糯得入口即化,有滋有味。
“呜哇,好吃!”她把石板上的烤蛇肉都吞了,又去捞罐子里的。
“都是我的,都是我的!”阴书儿哈哈狂笑,贪婪嘴脸暴露无疑。
猪八戒一声不响,只拿花布手巾擦鼻子。
山风吹面,泉水泠泠作响,疏条漏下淡金光斑,在草尖闪烁,阴书儿打了一个饱嗝,她终于想起一件事——逃课已经半天了。
一点浩然灵气从胸臆处冉冉上升,阴书儿闭目打坐。来自蛇肉的精纯灵气,流通到四肢百骸,自练字不辍,用诗辟谷后,她的身体已经大为强健,却始终够不到凝蜜境界。
凝脂比凝蜜差在哪里?
阴书儿睁开眼睛,随手撷了一朵凌霄花,娇艳火红,花和萼挨得不牢。
花瓣细碎,蜜蜡一样,绵绵地流过手心。
蜜比脂多了丝活气,看上去更弱,她若有所悟,无需提气,脚尖一踮,就如同花盏离开花萼似的,斜斜向天空飘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