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书
对她来说,都堪称苛刻。
随即调整好情绪,宋穗岁松开已经拧巴的短尾兔。她拉开车门下车,笑着朝车窗挥挥手,“我开玩笑呢,张叔。我先去画室了。”
最后一点光落尽晚山,积云变成剪影低垂在日暮里。张叔坐在车里,看着宋穗岁蹦蹦跳跳的背影,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
三个小时后,画室下课。月亮抢占天际,柔柔地在深夜散出微光。
宋穗岁垂了垂肩颈,拖着疲累的步伐上车。
坐在画架前画了一晚上石膏像,她这会儿哪哪都不想动,像个蘑菇一样窝在后座里神游。
回到家,宋穗岁还没缓过神。直到家里阿姨端着宵夜出来,告诉她,“宋总和裴总有应酬,今晚都不在家。”
宋穗岁眼睛顿时一亮,疲惫感仿佛一扫而空。她面上只“哦”了声,但心里却雀跃起来。
今晚,她不用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画手书了!
给裴宜发了条“她已经到家”的消息,宋穗岁飞快地吃完宵夜,抱着书包上楼。
急匆匆地做完最后一科作业,她才看到压在最底下那张148的数学卷。
省一当然会做竞赛题了。
笔尖点了点陈纪淮的名字,宋穗岁轻拧着眉嘟囔。
这次数学小测,题目出的无敌变态,从选择到大题全部堪比竞赛程度。
宋穗岁原本数学就弱,做基础题还成,二级的强化题得看运气,而这种程度的拔高题……不如让她一天肝完全班人的卡通速写来的容易。
眼看时间要来不及了,宋穗岁手一扬,干脆地把卷子扔到一边,不打算今晚订正错题。
反正保平记性差,明天上课肯定不会记得抽查她的事情。反倒是再不画手书,第三期活动就赶不及参加了。
愉快地做出决定,宋穗岁把作业推到一边,空出桌子。她从书架上抽出素描本,又削了根软铅,看着空白的本子构思几秒后,随手画了个倒悬在月亮尖上的泡芙兔。
兔子耳朵被拎起,眼睛瞪圆,一副可可爱爱没头没脑的神情。
她画完,先给自己逗笑了。
夜风沉寂,宋穗岁感觉耳朵有些空,想找个安静的学习直播间做背景音。
于是,她划开平板登上B站,熟练地在关注列表里翻到“Chencheng_”的直播间点开。
“Chencheng_”的直播间在一众花花绿绿中,显得尤为简单。
纯白台灯安静地散着光晕,书桌也是通白,一本习题被打开,up没有露脸,摄像头对着题集,只能看到他的手捏笔做题的样子。直播间也没有背景音乐,只有笔尖触碰纸面发出的沙沙声。
up的手很好看。修长的手指捏着笔,指骨微弓,用力时掌骨筋络被撑起,癯瘦分明中沿入腕骨,犹如一节栩栩冷玉。
题集上写满密密麻麻,让人看不懂的公式,字迹清隽,勾尾处又带了丝藏不住的凌冽。
宋穗岁从学期初开始关注这个up,她很喜欢他直播间里安静而淡雅的沉浸感,就像早春清晨的第一缕凉风落在叶尖的露珠上。
点进直播间看了几分钟,这种性冷淡风让宋穗岁莫名联想到陈纪淮。
宋穗岁皱皱眉。
既然全班人的群像凑不成,那就用陈纪淮当素材好了。
反正是画身边的仙侠生活,第2弹就画梨六峰新来了个大神小师弟,听起来也蛮不错。
玉面大神。
小师弟。
陈纪淮。
任由思绪放空,她无意识地写下陈纪淮的名字。
最后一笔短横落下时,宋穗岁才回神。
托Chencheng的福,她有了新的灵感。
重新抽张空白画纸,在纸面打好分框,宋穗岁在泡芙兔的旁边又添了一只漂亮的手,像是从天幕降落拎起兔子的耳朵。
血色月光高悬,梨六峰的山巅被乌云遮盖,一股风雨欲来的煞气在空气中翻涌。
月亮尖上的兔子似掉非掉,好像预示不祥之兆,直到被那只漂亮的手拽回。
镜头上移,一袭玄衣被猎猎寒风鼓起衣袍,少年带着兜帽看不清脸,乌发被风扬起。特写下,狭长的眼尾勾着墨玉一样的眼瞳,浸满颓冷寒光,连月色都要退避三分。
梨六峰的风声变得更加迅猛,全部弟子被召集在书院的观沧殿上,每个人脸色凝重。
在千钧一发之际,玄衣少年拎了只兔子,踩着剑鞘,穿过烈风坠月而下。
水墨风的隶书适时在左侧浮现而出,上书——“南山书院第3弹·来者不善的小师弟”。
……
熬了个大夜,宋穗岁赶在时钟转成第一个九十度之前完工。
她懒散地抻了抻腰,往椅背上一靠,十指交叉揉了揉指骨,缓了几分钟后才又直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