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楼百丈,一步退即挫骨扬灰
是夜,墨染般浓郁的苍穹之上阴云密布,月色被掩,囚笼困兽般不透一丝光亮。寒鸦掠过枝梢,惊起一片簌簌轻响。宫门口的侍卫眼神略有些许迷离,似是守着这夜,思绪已全然飘至九霄云外。
深宫之中,大抵只有御书房内仍灯火通明,轮值的宫女已悄然变了一番,殿中二人却恍若未闻,只全神贯注地商讨要事。
“清官要得,贪官亦须,水至清则无鱼,臣以为,陛下当以苏家为首,杀鸡儆猴以示百官,但万不可以塞制渠。”
江篱用手指轻捻袖袍边,然后目光有些若有似无地瞟向女帝身旁的掌事宫女弈秋,似是没看出什么端倪,只觉得今日的烛火添得少了些,她便收回了视线,将全然目光投向殿中高座之人。
女帝倒也不恼她心神游移,只一心批着奏折。已经批完的奏折与未批完的奏折堆成两叠,清晰可见已批阅的奏章远比未批阅的多许多。
她仿佛对江篱的话置若罔闻,并未再次开口提及苏家一事,只那手握的笔书写得更为流畅了些。
江篱见此状,心下了然。
“殿下,夜已深,是否让臣离宫回府,明日虽是休沐,宫门却也即将关闭,若此时再不走,怕是要赶不上时辰了。”
江篱起身作揖,欲要告辞,却见女帝有了动作却无指示,心想暗道:
今日怕是离不开了。
于是思及此,她也便不急着离去,只独身一人站在殿中,静静观察年轻的女帝。
郢朝的长公主明晔公主素有京城第一美人美誉,与旁的世家小姐不同,她的容貌昳丽,常梳着双刀髻,如一花盛开百花羞赧的牡丹,眉间常有一火红色凤尾形状的花钿,与她有些上扬的凤眼相映衬,不显得突兀,到有种相得益彰之感。
如今的女帝,容貌未曾改变,眉眼之中却多了些许疏离之感,眉中也再无那艳色花钿,只是由那黄金头饰遮掩了七七八八,显得分外威严。可藏在这威严之下,江篱分明可以窥见她的疲惫与无奈。
“女帝陛下应当注意些身子,切莫劳累过度。”
听到江篱这番话,女帝手中书写得狼毫笔一顿,停下书写。她在砚上轻抹两下,而后将笔搁在端砚边,一旁的宫女十分有眼力见地将净手盆端上,她由得温水与手缓缓接触,似是洗涤手上未干的墨渍,可水并未见到半分浑浊。
宫女又拿来绢布令其擦拭,待到一系列动作之后,女帝缓缓抬眼,不由得微微眯起双眸望向江篱,眼神之中尽是晦暗不明。
江篱面上神色不动,只她一人可知,此时如芒在背,宽大的衣袍之下,素净的手微微战栗,
“你这是要朕拿苏家开刀,以动摇我朝之根本?”
帝威之下,众人皆是胆战心惊,新来那站在宫柱旁胆小的宫女照萤已然有些不敢呼吸,只缓缓调整自己的鼻息,小之又小,以免惹得殿上二人不悦。
殿上二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国君和国相,若不是做了殿前宫女,倘若是寻常百姓,怕是终其一生都面见不到二人。
“苏家不除,必为大患。”
“哦?江相有何想法?”
女帝倏地笑了,殿内原本压抑的氛围刹那间烟消云散,可刚刚那恐怖的感觉依旧留存在照萤心中,这便是“伴君如伴虎”吗?
她实在不太清楚江相是如何能抗得过女帝这直冲而来的怒火,倘若是她,如今已跪下求饶了吧。
共事多年,江篱自是清楚女帝并未真正发怒,不过是隔墙有耳,只能做做样子。
于是她缓缓吐出一句:
“开科举,选取寒门子弟为官以平衡世家垄断局面。”
不料,在江篱说完这句话后,一支利箭犹如追魂般从她耳边划过,直直射向殿上的女帝。
只见女帝斜睨了掌事宫女一眼,这掌事宫女便从龙椅后抽出一柄短匕首,在一阵短暂地兵器碰撞之声后,拦下了箭。女帝无事,江篱也不慌,可殿中宫女顿时乱成一锅粥。
“来人啊!有刺客!”
女帝兴致缺缺地看着眼前一幕,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身边在用绢布擦拭箭矢的掌事宫女吩咐:
“弈秋,给江相寻一处住所休一夜。”
“是。”
第二日清晨,城门大开,卫兵贴有帝昭,上曰:
昨夜女帝遭歹人行刺,身中一箭,虽无性命之忧,但仍需静养三月,此三月由江相代为照看朝政,卫太尉和御史大夫辅助管理;
一月后开科考,此次科考除世家子弟外,符合容貌端正、品学兼优寒门子弟均可报考,择优录第,主考官为江相,监考为卫太尉。
此诏书一出,世家子弟皆是愁云,地方各地学子纷纷摩拳擦掌,仅仅半月之间,京都涌入学子约三万余人。
“主子,过两日便是科考,您如今代理朝政本就疲累,还要私访民间吗?”
今日桃花、栀子开得均是正艳,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