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一道密旨?”要先发制人?
一个以为对方要舍身取义,一个以为对方要奉命灭口,临时凑来的上下级当真是默契全无。
韩布讪讪,“并无。”怕裴骘多想,他才含混解释,“卑职无能,只能守护大人一人安危,但救瑞县于水火,还得靠大人……”
“韩布啊,”裴骘重新仰回椅子里,“我也是人,不是神,想不出对策的时候,那就等着好了,总能等来下一步……”
直到入夜,薛岱才回来。
“大人,瑞县傍山而建,西北高、东南低,原本地下就有一条顺地势而建的主干渠,遍布坊间的排水沟靠暗沟与其相连,一头是个涵洞,另一头出城后转为一条明渠注入五里外的泽池中。每年汛期来临前,组织对主渠的查修是惯例,并由县尉亲自督工,夜里收工后还有专人把守。”
裴骘若有所思,“听上去倒像是滴水不漏。”
“确然如大人所料,实地看过方知猫腻所在。下面的人试探回来说,佯作不小心撞到一两个做工的,衣衫褴褛可做假,但结实的身板却做不了假。”
“薛中郎,在长洲你也见识过他们的伎俩,你可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到他们的计划?”韩布问。
“现在是枯水期,主渠内极易藏兵,此为其一。再者,建海多是擅用火药的方士,借修渠之机做手脚,届时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炸毁瑞县。”
裴骘的身形被灯烛投在墙上,静默如山,不怒自威,扼得韩布跟薛岱大气不敢出半分。
良久,才闻裴骘凉薄讽道,“金石浇灌的水渠又能如何,千秋万代造福一方的基业,却被虫蠹如此轻描淡写地将主控权拱手相让。京畿门户外第一重镇,这县令之位非一般人能坐上,吕明洁一面经营着‘仁义礼智信’的清名,一面却干着引狼入室的勾当,连我都不得不好奇了,建海、粟恃,两个茹毛饮血的蛮夷,到底开出了什么筹码打动了他?!”
翌日晚间,跑堂来韩布房里收拾残羹时,意外的是,店掌柜也跟来了。
“掌柜的有事?”
店掌柜给跑堂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退出房间,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承蒙贵客照顾鄙店生意,鄙人不胜感激,有件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同您道一声为好。”
“哦?何事至于掌柜的如此郑重?”
“贵客知道以工代赈修渠一事吧?今日坊间有传闻,说难民中混进了细作,在主渠中填埋了火药,现在闹得人心惶惶……”
韩布大惊失色,“掌柜所言当得真么?”
“未雨绸缪总没坏处,贵客还是提早做准备。”
韩布肃容起身,深揖到底,“掌柜义薄云天,请受某一拜。”
掌柜赶忙扶起,“贵客言重。”
送走店掌柜,韩布转身进到里间,“大人,逼得太紧,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将计划提前?”
裴骘讽道,“利益没到手,形迹却提前败露,你猜眼下乱臣贼子的结盟是变得更牢靠,还是彼此都在猜忌是否被对方摆了一道,顾而都想先下手为强灭对方的口?”
俩人正说着,薛岱步履匆匆地奔进来,迫不及待道,“大人,平宁府巡检司的人马已近城外三十里处了!”
韩布瞠目结舌,“消息……这么快?平宁府到这儿再怎么急行也得一天吧?”
裴骘沉吟片刻,豁然顿悟,莞尔道,“要不你说它为何要叫‘巡检司’呢?佐郡邑、制奸寇,‘恰好’巡查军防到此处,有何不可?”说着他一扫脸上的郁色,起身与那二人道,“店掌柜都好心提醒了,再逗留下去平白惹人生疑,别愣着了,去收拾吧,明日一早启程。”
巡检司的“巧合”出现,让裴骘早先的猜测渐渐明朗——这一局,他们都是棋子,而坐庄的,正是李含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