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愿往疫区。”
朝堂之上,顿时鸦雀无声。医术再高,他业已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跋山涉水奔赴千里之外,且不想路途之中有什么差池,单就凭他一己之力对抗灾疫,便无疑于以卵击石。
李含阳久默不语。
“陛下,治疫之法,子南星曾留有手札,臣愿借我儿遗志,倾力一试,解我大正之危。”
王勉提及的,正是王苏木的父亲。
一想到那个不会讲话,却总让人莫名想要靠近的女郎,李含阳便迟迟下不了决断,不忍、不能、也不舍,“抗疫需要的药材,太医署列个清单,着户部全力调配,兵部点五千兵马尽快押送过去。今日便到这里吧,其他的,容朕再想想。”
王勉的请求很快就传回了府内,家里人也都清楚,此间一去,极有可能将是永别。经历过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王老妇人,有条不紊地将行前准备安排妥当后,独身一人去了佛堂。
而此时,王勉还在太医署,跟同僚紧急攒对所需药材清单。夏侯楷虽是太医令,却是王勉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他望着老师满头华发,诚心实意道:“恩师,还是由学生南下吧,学生医术声望样样不及恩师,这些年来一直有愧于太医令这一虚名……”
王勉掀眼,“知道不如我还敢请缨?”
他轻松的语气,一下子就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周遭的太医丞见王勉在笑,也都随着他“哧哧”笑起来。
“恩师!”
“悯先啊,你的路还长,不用急着跟我争,医者就是如此,代代前仆后继,等年轻后辈培养起来,就轮得到你的份儿了。”
“恩师,话不是这么说的,百战百练,学生也不能总在故纸堆里扎着,南星师弟既然留下了手札,学生冒昧,可否请出南星师弟的遗作,我等也参详一二,共谋对策,绝不能袖手放恩师独身去犯险!”
“王老大人!外头有个姓王的后生,说有急事要见您。”门房突然在窗外通传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辩。
王姓后生?王勉跟夏侯楷对视一眼,无奈道:“想来是家里得了信坐不住了,也不知是哪个小子。”
裴骘从户部出来,一抬眼就瞅见街对面太医署门前团团乱转的王商陆。
起先他并没太在意人,可当视线一转,落在旁边那匹杂毛黑色鸨上时,瞬间便勾起了几分似曾相识。
裴骘不疾不徐地闲步过去,“来找王太医?”
王商陆没见过裴骘,但那一身昭告品级的紫袍却让人忽视不得,躬身便是一揖,“草民见过大人……”眼瞅见鞋面,他才突然回过神来,起身诧异问道,“大人怎知?”
裴骘不好说认得他家的马,冲太医署内仰了下下巴,含混道:“今日怕是他们都无暇脱身。”
心思单纯的王商陆拳头一砸掌心,焦虑地扭头望着门内的影壁喃喃,“这可怎生是好……”
“发生何事了?”
“家里听说祖父有意南下治疫,妹妹却不见了!”王商陆一时情急,便对着个陌生人将实情脱口而出。
“王公子,随小的来吧。”
王商陆当即便跨过门槛往里去,也无暇顾及门房似是招呼了一声“太傅大人”,他一心只想快些找到王勉。
裴骘负手转身,走出没两步,脚下一顿,复又折返回来,站到黑色鸨跟前,拍了拍它的脖子,自嘲道:“我跟你还真是有缘。”说着,解了它的缰绳翻身上马。
王南星出事那年,裴骘已经入朝为官,他犹记得,先帝还命人在妙峰山为王南星夫妇修了衣冠冢跟祠庙,他们的一些遗物,也都一并被封存在祠庙中。
这个节骨眼,除了父母跟前,王苏木还能去哪儿?
赌人心,裴骘是个合格的“赌徒”。
妙峰山并不远,等他快马加鞭赶到,刚一踏进山门,就看见正殿的门大敞,王苏木手里擎着什么从一侧蹿出来,在牌位跟前跪下,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
许是由于裴骘腰间所系的玉佩中寄着怀渊的灵力之故,女子虔诚的心中祝祷伴着燃香袅袅而起,竟传到了怀渊耳中。
“阿爹阿娘,若在天有灵,请庇佑儿能替祖父分忧,哪怕是蚍蜉撼树,儿也要追随阿爹遗志……”
这孤注一掷的决绝金声玉振,让怀渊亦是心神一颤,他抬眼望进时极镜中的莲世,但见那女郎抬头注视着父母的牌位,眼中满是坚定,无声地将方才的祈愿“道”尽:“请阿爹阿娘在九天极乐,等一等孩儿。”
最后一个字刚刚落下,妙峰山骤然一阵地动山摇。
祠庙内瞬间梁崩瓦裂、尘土飞扬,裴骘怒声暴喝,“出来!”
怎奈大地摇晃得太过剧烈,尚未来得及从蒲团上站起身的王苏木猛一下就被掀去了一边。
裴骘在院中将将勉强稳住身形,下一刻便不假思索地冲进殿中,在大梁砸落的一瞬,他用身体裹住王苏木扑向墙角。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