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此刻,一个孩子从屋子内张望着探出头,但被一个党卫队士兵大声呵斥后,又立马躲进了屋子里。
西格蒙德踢了一块石子滚落下水道,低声道:“她是一个亚裔,在德国不会比犹太人好到哪里去,就算你把她伪装成日本人,也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之后的生活未必有你想得那样美好,所以你真的想好了吗?不打算让她回国了吗?”
“我相信,只要我不把她带回柏林,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
西格蒙德听后,讽笑了一下:“你想让她一辈子当你的情人。然后再生一堆私生子?你问过她的想法了吗?她是否愿意?”
西格蒙德想起邱月明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从前只觉得诺伯很可怜,违背种族法爱上了不能爱上的人,可现在,他觉得最可怜的那个人其实是邱,这个姑娘从来都没有自主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
“我说过这时间不会太长,等战争结束就可以,比如你看现在,波兰是我们的,如果我们的元首不再决定做些其他准备,那么一旦人民稳定下来,政策开放,我们就有机会。我相信,从来没有哪个政府的决策是恒古不变的。”
西格蒙德看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拍拍他的肩道:“希普林,找一个日耳曼女人结婚吧。”
诺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有些不能理解,道:“你为什么总是要这么做?不遗余力的来分开我们,从前在武汉这样,来到华沙还是这样,天底下有那么多犹太人的事情你不去管,为什么——”
他突然停顿下来,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西格蒙德,慢慢问出:“西格,你是个坚定不移的种族主义者对吧?所以,你绝不会像我这样,做出一些不计后果而又荒唐的事情,对吗?”
西格蒙德停下了步伐,他看着诺伯带有询问的眼睛,那双眼睛所渴求的答案是什么?他一瞬间也茫然了。
于是,西格蒙德错开了目光,远远地离去,没有再说话。
傍晚的时候,伊梅斯特医师给邱月明出具了一份身体检查报告,报告上的各项指标都显示她已经没有大碍,而那唯一一项有关生育的问题,也在她对伊梅斯特医师的请求下给划掉了,现在,她凭借着这张检查报告,顺利拿到了出院证明。
而希普林先生也在6点左右的时间给她带来了一束漂亮的红玫瑰。
他并没有穿起那身裁剪得当的岩灰色军装,尽管邱小姐认为那很适合他。但也许是交往了一个亚裔女伴不想引人注目的缘故,他随便套了一件棕呢绒的长外套,就赶来见她,但这仍能显出他的个头很高,尤其站在邱月明的面前。
“从一个法国人那买的花,我还记得你喜欢红色的东西。”他边说边把玫瑰递给她。
“谢谢。”
“不需要,别忘了我爱你就好。”他在她的脸颊落下了一个吻。
而病房里新搬来的一个重病的波兰女人则说,这个大胆的男人一定不会是一个德国佬。
事实上,当时,所有人都这么认为,没有人能想象一个德国军官会爱上一个中国姑娘。
之后在回华沙的时候,诺伯给两人买了两张火车票,他说选择这样的方式能更清楚地了解华沙人民对于德国执政的想法与意见,但邱月明对此并不抱有好的看法。
直到上了火车以后,才发现事实如此。
犹太人由于3倍的车票价格,很难坐上火车,而波兰人又尽量会以避开德国人为主,哪怕赶不上火车,也不愿意和他们同坐一节车厢。
所以尽管波兰的夜色来得很晚,七点左右夕阳的余晖还散在天幕,但车厢内却寥寥无几人。
他们坐在车窗边,望着外头掠过的景色,看远处绵延的喀尔巴阡山脉,和一望无垠的维斯瓦河。
诺伯的目光微闪了闪,说:“一个多月前,我们就是在那里和波兰人开战的。”
顺着他说的方向,邱月明将目光投向那片洒着金光泛出宁静的湖面上,此时此刻它波纹细碎的样子仿佛一匹揉皱的上好丝绸。可没有人能想到,就在不久前,这波兰的母亲河两岸,曾发生过那样惨烈的战争。
“为什么一定是波兰?”她在但泽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也不能理解德国人为什么非要发起这场残酷的战争。
“Lebensraum(德语生存空间)。说实话,没有人想战争,如果有选择的话。但是,你不会想到,在1918年后我们过的什么样的生活,英国人,法国人,甚至日本人都可以来欺负我们,我们就好比是被塞进了一个又稠又闷的黄油瓶里,挤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如果这个时候,没有人来撬开那个橡木塞子,那么迟早都会完蛋。”他说着做出一种手势。
“所以,你们选择了他?”
“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人,这不是偶然与巧合,是必然会做的选择,谁撬开这个橡木塞,谁就能主宰德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