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起念
我戳戳宋焰,他的手在桌子底下等着,以为我又要给他递纸条。我没有理会他的手,头往他的方向偏,不动口型地问他:“你知道燕城什么地方叛逆吗,我想去。”
他罕见地愣住了,而后眼睛越来越亮:“好,下课了我带你去。”
晚上,他骑着自行车,我横坐在他后面,晚风几欲掀起我的裙子,我堪堪捂住,后悔把书包放到自行车前筐里,对他说:“咱打个的去吧,别骑了。”
“打的去,车子放哪儿?我车技很好的,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搂住我的腰。”
我实在受不了他的油腔滑调,问他:“你带我去燕城的哪个地方?”
“星期天酒吧啊,离你住的地方有点远,你回去的时候可以打个的——喂,你怎么跳车了啊!”
我拍拍手上的灰,看到身上裙子上沾着自行车的泥泞,一阵犯恶心,扬手打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星期天酒吧。”我心里焦躁,说话声音还是平静的。
宋焰是真的抠门啊,去的时候碍于他大男子主义的面子,不让我打的,自己又不想出钱,所以让我坐他的自行车。
星期天酒吧在一条小小的巷子里,周围散落着泔水和呕吐物,三三两两的酒鬼勾肩搭背,唱着《海阔天空》从我身旁擦肩而过。店的门面很窄,上面歪歪斜斜挂着红蓝色的灯牌,站在门口就能隐约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DJ音乐,进门别有洞天,空调味儿夹杂着烟酒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家都很high。
这地方,够脏,够叛逆!
我不敢喝得烂醉,那样太叛逆了,我想叛逆得中庸一点。我找酒保要了两瓶啤酒,龇牙咧嘴地抿着——太苦了。
真难喝,这样看来,其实叛逆也挺无聊的。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暗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这样是喝不醉的。”
我吓了一跳:“谁!”定睛一看,是宋焰。我松了一口气。
他又挑了一个角度,向我展示他完美的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是你啊。”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似乎没有那么油了。也是,喝酒得就着下酒菜,下酒菜哪里有不油的。
“很多女孩子都说,我在逆光下最美,”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这样是不是很迷人?”
“哈哈。”我随意回复他一句,目光转移到舞池。彩色转盘灯把舞池里每一个摇晃的人的疯狂都放大了一千倍,看上去像被下降头了一样,好怪异。
他突然拉住我:“一起去蹦迪吧!”
我被他拖着走,内心的羞耻让我大喊:“我不去!那里看起来好傻啊,我不要去!”
我被他拖到舞池中心,一股子风干的汗臭味,我越乱动,旁边似有似无的眼神就越频繁,我渐渐放弃挣扎,看着他抓着我的那只手,声音不带一丝温度:“请放开我。”
他放开了,复而两只手扶住我的肩膀,眼睛认真的盯着我:“别紧张,你不是想叛逆吗?所以我才说要骑自行车带你去酒吧,因为我觉得打的去酒吧,就跟你的专车司机送你去酒吧差不多,不够叛逆。别紧张,随着音乐,慢慢摇晃身体,你会知道叛逆是什么感觉的。”
我挣脱开他,轻轻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好了,我知道了。”
他说的也没错,我要是放不开手脚,孟宴臣也不会受我感染。我突然想起没和家人说我去酒吧的事情。现在已经十点了,手机里有三通来自付闻樱的未接电话。司机师傅接不到我会挨骂的。我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付闻樱和孟宴臣,大概意思是我学习压力比较大,今天晚上想出去散散心,忘了和司机师傅说,我手机没电了,不方便回电话,大概十二点我就回家了。
只是在给孟宴臣的短信里,我说的是去星期天酒吧散心。
编辑完短信,我把手机关机揣到兜里,僵硬地随着大鼓点左摇右晃,先是觉得自己跳舞很像不倒翁,再后来是觉得自己做这件事的动机本身就很傻。让孟宴臣找到这里,看到我在叛逆,然后呢?然后他就可以鼓起勇气,说服付闻樱,让我们在一起?而且就算我们现在在一起又怎么样,未来还是会分手。我要的不是和他谈恋爱,而是和他结婚。
我看着泳池里穿着高档衣服跳劲爆舞的年轻姑娘,染头的精神小伙,以及胡子拉碴,摇头晃脑的精神大叔,以及台子上等待献唱的地下乐队——这不是我想象的叛逆。我只是在伪装一个叛逆的人而已。
“怎么啦!”舞池的鼓点越来越响,宋焰和我沟通只能靠喊的,“怎么不高兴啦!”
我说:“我有点想回家了。”
“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说!我想回家啦!来这里只会让事情变得一团糟!”
“再玩儿一会儿吧,反正时间还早,我们还年轻,燃烧我们的青春吧!”他不由分说地拽住我的手,随着鼓点用力投篮。
我甩开他的手:“回家吧,我的书包还在你车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