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却是一瞬不停的轰鸣，无数画面一一闪回，几乎每帧都是宋青岚，眉眼斜挑坏笑的，横眉竖眼发怒的........

胡思乱想着，沈回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了，但睡着后做的梦却格外清晰，那是个在他梦中重复过无数次的场景。

仲夏，大街，人潮涌动。

沈回云拉着一只大手，另一手扯着一只蓝色的喜羊羊氢气球，他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沈回云对这个梦太熟悉了，熟悉到记得是迈出第几步时会发生什么。

第六步，街边传来一声小贩叫卖棉花糖的吆喝声。

第三十三步，一辆黑色大众汽车紧急刹车，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第六十四步，一个穿白裙子的小女孩儿蹬着脚踏车从他身边经过。

...............

第一百零九步，轰——

一声巨响，大街两侧的玻璃瞬间被震碎，尖叫嘶吼声铺天盖地压了下来。沈回云害怕的一下抱住了他父亲的大腿。

然而，父亲却突然一把推开他，飞身向前，直接扑到了那个异常亢奋，浑身绑满了烈性炸药的歹徒！

紧接着，透过人群的间隙，沈回云看到那个歹徒似乎按动了紧抓在手心里的某个东西。

无数次了，那种深深的恐惧与绝望依然鞭挞着沈回云的神经，让他禁不住全身战栗，头皮发麻。

他失声尖叫：“爸——”

还没喊完，他就被一个人扑倒了，那人紧紧地搂着他，他的后背硌在坚硬的水泥人行道上，生疼。

耳边有一瞬诡异的寂静，可能两秒，又或者只有一秒，第二声轰鸣突然响起。高温与巨响同时来袭，将他们两个一起掀出了十几米。

那一刻，人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那个人的一双手臂搂紧了他，沈回云甚至能感受到身上那人的细微颤抖，以及她滚烫的体温和神经质一般的不断重复着的呢喃，“别怕，我在呢。”

沈回云第一次在梦里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人的脸，眉眼漆黑，长眉入鬓，一颗水珠从她的鼻尖滑落，正滴在沈回云的脸上。

是宋青岚。

沈回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在梦中见到宋青岚。

京都机场。

一位女士站在人海中间，成功以过分显眼的打扮吸引了周围众人的视线。

红色波点一字肩上衣，扎一条白色小牛皮腰带，配一条乞丐裤，还有鲜艳的绿色波浪长发，搭一副墨镜，还有夸张的圆圈耳饰，这副打扮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可能收获一句‘精神病’，但偏偏被她穿出了种与众不同的协调来，几乎称得上是别具一格的好看。

只见她纤长的手指从拎的爱马仕手提包里抽出一部红色手机，一举一动优雅美丽，俨然一副都市丽人的模样，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凑上前，跃跃欲试道：“这位小姐.......”

女人冲他一笑，而后按下了语音键：“你死了宋青岚！”

这声音与男人想的完全不符，甚至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这是一声怒吼，犹如飓风过境，所有美好滤镜瞬间破碎，男人惊得直接原地掉头离开，女人继续怒吼：“没死吱一声！”

同行的中年女人捂着脸，踹了她一脚：“注意影响。”

向边庭悻悻收了手机，中年女人问：“要不给她打个电话呢。”

“万一她出任务呢，”向边庭拉着行李箱，索性不管了，“先登机吧，落地再给她打。”

中年女人点点头：“好。”

凌晨四点半，一架由京都往北方会宁的飞机起飞，向边庭头靠在座椅上，中年女人说道：“咱们这次尽量快去快回，别逗留太久引人注意。”

向边庭看着她：“老师，如果......”

她压低了声音：“真的是和会宁有关系，那......”

“但愿只是简单的疏忽渎职，不然咱们面对的敌人，”中年女人打断了她，语气严肃，“绝非善类。”

向边庭不再说话了。

她深吸口气，抬手摘下了墨镜，偏过头静静地看向窗外，脚下是京都灯火通明，灯光似乎化成流体，沿中心流向四方，渐渐隐没在远处辽阔无边，似乎能把人吞没的黑夜里。

而在那黑夜尽头，似乎又有一线曙光在摇晃。

向边庭没来由的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