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浇水。
直到他被花刺扎到心口,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早已被扎得遍体鳞伤。
凤君不敢伸手。
再也不敢伸手了。
可看着憔悴许多的妻主,凤君发现自己仍执迷不悟,仍想伸手去碰碰花,即便会被扎得伤痕累累。
“还是不要了。”凤君摇头,“若有下辈子,臣还想和陛下在一起。”
“我想试试,如果没有那些美人,我们是不是能走到白发苍苍。”
“只是到了下辈子,我想做个嚣张跋扈,每次闯祸都有陛下替我兜着的小郎君;不愿再做知礼懂事,不会让陛下蹙半分眉头的凤君了。”
一滴泪水顺着眼眶直直砸落在地板上,沁出一片微小的湿痕。
凤君每说一个字,颜韶就觉得有针狠狠扎在心头,疼得她控制不住含泪点头,“依你,都依你。日后阿翡想做什么随心便是,只要……你能开心一些。”
颜韶忽然不记得凤君上一次真正开心是什么时候了。
刚认识凤君那会,即便被规矩束缚,可每次见面,凤君眼睛总会弯成月牙,“你来啦。”
说着说着,凤君声音渐弱,直至颜韶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察觉到握着的手慢慢失去温度,颜韶再也控制不住,一滴泪顺着眼眶直直砸落下来,在凤君下巴处沁出一滴微小的湿痕。
似乎是被颜韶那滴灼热的泪烫了下,凤君悠悠转醒,颜韶欣喜若狂,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话,体力不支的凤君说话都慢了许多,颜韶才恋恋不舍放他睡去。
日头高照,阳光斜斜洒入内室,枝头鸟叫得清脆,颜韶眼皮越来越沉,握着凤君的手,陷入了梦乡。
恍惚间,颜韶似乎看见一名在雨天穿着木屐在院中走来走去,借着雨声轻哼小曲的少年郎。
“阿韶听错啦,我哪有唱曲儿。”少年郎眉眼间漾着潋滟春光,“明明是枝头的鸟儿在唱歌。”
“枝头上是乌鸦。”一道女声无奈响起,“哪有乌鸦会唱歌。”
“阿韶,我们是要白头到老的。”少年郎声音绵密似糖,“你就哄哄我嘛。”
少年郎撒娇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令人颜韶莫名心悸,倏然从睡梦中惊醒。
而身侧的凤君,早已没了呼吸。
永元二年六月,凤君顾书翡薨,年二十五。
与此同时,云阳城最热闹的江九街忽然传来一声呐喊,“顾小郎君不傻了!”
在云阳城,谁不知道源宁书院的顾山长有个痴傻十载,迄今还不会说话的小儿子。
那顾小郎君打一出生,就能看出是美人坯子。果不其然,他模样越长越好,可到三岁还不会说话,顾家人急了,请了不少大夫上门。有名的大夫们陆陆续续进了顾家门,都说顾小郎君身体没毛病。
听得见,有舌头,却不懂人话,不会说话,这不是傻子是什么?
为此,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感叹人无完人。
顾山长学问再好,那也只是个穷教书的,哪来那么多金银能养儿子一辈子。
除了顾家人,没人觉得顾小郎君能恢复神智。猛地听见顾小郎君恢复神智,便有不少人忍不住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初嚷着顾小郎君不傻的那人兴奋得比划,“顾小郎君说话了,还说得特流利!”
众人齐齐“嚯”了声,“那顾小郎君都说了什么?你快说来听听。”
那人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场景,激动的表情一僵,“隔得有点远,听不太清,依稀听见顾小郎君和几个小郎君说自己十三岁了。”
众人没留意她的不自然,纷纷议论起来。
“都知道自己今年几岁了,看样子确实不傻了。”
“我看顾小郎君是想和那几个郎君做小伙伴呢!”
……
和几个小郎君做小伙伴的顾书翡,觉得这十三年来,从没哪天像今天这么舒畅过。
今天顾书翡一睁开眼,就把试图朝自己扔泥巴的几人抽了一顿。
十年里,虽然顾书翡一直都在睡觉,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却能在偶尔清醒时感知外界,顾书翡自然就知道这几人平日里是如何欺负他的,遂一发现自己终于能控制身体后,顾书翡便开始报复了。
抽完人之后,顾书翡一扫十三年来无法控制身体的憋屈,顿感神清气爽。
被而他抽得鼻青脸肿的几人,俱双目含泪,“爹!”
“刚才和你们说了好多遍。”顾小郎君难为情地捂着脸,“我才十三,还未订亲,你们喊我爹,怪让我害臊的。”
边说着,地上几人又被他狠狠踹了数脚。
几人泪水夺眶而出。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欺负这顾小郎君!他明明是个嚣张跋扈的小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