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不可及(四)
天空降下的金辉将阿尔瓦诺的石碑映照得煜煜生辉,屹立在光晕下的石牌就像是进入神宫前伫立的神碑,让这整个地方有着似真似幻的美感,耀眼的光芒浮动在部落的每一个角落,灵衣仿佛看到田地里曾经长到膝盖那么高的庄稼在风中翻滚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她似乎看到有妇人在细细筛着麦,有健壮的青年挥洒着额间被阳光的高温烙出的一层又一层汗液,有牧草带着湿漉漉的清香裹挟着柑橘的甜蜜弥漫在空气中;看到有孩童欢笑于母亲的臂弯中,有牧童安抚刚贡献了奶水的奶牛,有兽人首领坐立于石台前为整个部落的经营而苦恼皱眉挠毛发,举手投足间皆是为了部落的精打细算,一幕又一幕,一切都那么有生机有活力,灵衣眨了眨眼,眼前废墟一片,什么也没有。
“灵衣,感觉怎么样。”
灵衣一愣,不知道如何作答,因为她从未跟离垢提过自己的能力,而此时他这么一问,像是笃信了她一定能找到线索一般。
以前她从不信任任何人,所以对于自己的事常常只字不提,而此刻,她突然不想隐瞒。
“你说对了,史书或许真的说谎了。”
她想,他会明白她的放下戒备。
然后灵衣看到他明显一愣,似乎是没想到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拐弯抹角解释情报的由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他脸上突然有些放松,像是高兴而不自知一般,于是鬼使神差的,她突然对他咧嘴一笑。
就像是放下了什么。
“灵姐姐,那好像有个人。”关月不是对浪漫过敏,也并不是故意要破坏这个气氛的,她只是单纯的事业心拉满了而已。
灵衣连忙收回傻笑的表情,心里有些别样的情绪,而回过神的离垢也慌忙偏回头去,就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干咳几声掩饰尴尬。
两人默默调整好情绪,朝着关月指的方向望去,破旧的屋子旁投着一道人影,那人藏在房屋后,估计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也没想到自己的影子将自己暴露无遗。
或许是新的线索!念此,灵衣的精神再次振奋起来。
灵衣蹑手蹑脚靠近,在那人还未察觉的时候绕到了屋后,那人颓坐在墙角,盯着太阳的目光涣散得就像死亡已久之人。
“狄西斯?”
灵衣试探着唤了一声。
“...”
那人像是没听到一样保持着那个姿势发着呆,就像是被遗弃在过往岁月里的破旧木偶,几秒后他像是分辨出了声音的真实性,他的眸光肉眼可见地在聚集,像是所有生命活力在这一刻慢慢倾倒入他的体内让这个木偶渐渐活了过来。
“你,你们好。”像是当众出丑了一般窘困,他连忙起身尴尬生硬地打着招呼。
自他们住进王宫里,狄西斯不仅把他们安排得事无巨细,甚至每天早上都会来慰问他们的情况,这两天倒是没看到他,他们还正疑惑人哪去了,原来是在这里。
“没什么。”他偏过头去,那神情就像是小孩子做了坏事被逮个正着然后企图大人能够把这段黑历史赶紧从脑海里删除。
“额,你们怎么在这里,是有哪里照顾不周吗?”狄西斯选择反客为主。
“今天碰巧想来这里看看。”离垢回答得很快,像是真的将刚才那一幕抛之脑后。
“碰巧...”狄西斯抬眸盯着暖阳发怔,“或许是缘分吧。”
什么?
可灵衣并不打算问出口。
“汪!汪!”
不远处传来的犬吠声夺走了一群人的目光。
灵衣转过头去,原来是一只独眼的老虎被困于犬群之中。
她见过的,来时的路上经过野兽之地的时候她就有看到它昂首挺胸地穿梭在林间觅食,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在意。
那只独眼虎盯着跃跃欲试的野狗,前脚掌时而前点地时而后撤,踌躇着要不要先发制人,哈喇子自野犬的嘴边流下,它们像是在看什么唾手可得的佳肴,“汪!”犬群中不知是哪一只吼叫了一声,像是进军的号角吹响,野犬们一拥而上,场面突然一阵混乱,根本看不到独眼老虎的身影——它被犬群所淹没。
见状,灵衣连忙捂住关月的眼,而自己的眼也突然被人蒙上,她一怔,原来是离垢的手掌遮住了她的视线。
一时间耳边全是野兽嘶吼声以及骨肉分离尖锐的撕扯声,即使没有看到如何血腥的画面,灵衣还是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她垂眸刚想安抚一下关月,却发现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的手掌心,脸上没有一丝害怕。
灵衣眉头紧锁。
她的模样,就像是对这种声音司空见惯了一样。
这个认知让灵衣心脏不由一颤,明明是酷热的夏天,此刻她却感觉自己如坠冰窟。她心里不由地腾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像是无意间窥见到关月的一丝过往,且这个过往,并不是她所希望的。
关月,你曾经,会是个快乐的小孩吗?灵衣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