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二十四章 尽心
榜单高列在照壁上。 雨水打在纸伞上发出蓬蓬的声音。 看着自己的名字高列第三位,章越一瞬间有些难以相信,觉得有些似幻似真。 及第之情,确是是令人可以反复寻味。 正如范进中举时,一个老秀才几十年不第,一朝中举那时的心情。 不过比起及第,最重要的还是自我实现。 好比方才在考场里,司马光问自己为什么信奉孟子性善之论,而不是善恶混杂之论。 那么到底性善呢? 对章越而言,尽心即是性善。 正所谓尽其心者,知其性也。不是本性是至善,是能知自己的本性,就是至善。 农夫喜欢稻粱去杂草是善。喜欢杂草而去除稻粱的也是善,灭霸不算…… 往心底至善处去努力,就是事功。 我喜欢那个往自我实现路上努力的自己,那个追逐月光的少年,也终被月光所照亮。 在这一刻章越觉得雨停了,四周人言语的话语也停了,天地之间仿佛只有自己一人。 章越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正如他往前坚定地迈了一步。 “哥哥,你可看到了我如今?” “度之!” “度之!” 面对黄履等人言语,章越恍过神来,转过身拭去眼角的泪水道:“没事。” “哈,度之。” “度之,可有及第诗句吟一首呢?” 旁人乘此言道。 也有人道:“现在说这些作什么,还有省试殿试之后再吟也不迟。” “说得是,后面省试殿试只比解试更难,哪有这般容易。” 章越点头道:“正是如此,然而‘关关难过,关关过’。” 说得好,众同窗们都是抚掌赞道:“好一个‘关关难过,关关过’,不知可有下一句?” 众人看向章越。黄履笑道:“不是‘夜夜难熬,夜夜熬’吧。” 众人都是大笑。 有人道:“前励志后沮丧,不好,不好。” 章越道:“有一句,但不工整。‘关关难过,关关过,前路漫漫,亦灿灿’。” 众人都轰然叫好。 “关关难过关关过,前路漫漫,亦灿灿。我等省试殿试上再聚首!” “当是如此。” 众同窗们聚在一处说笑。 一旁王魁,何七看向章越也是各有一番神情。 王魁道:“我诗赋虽胜度之,但听闻他策论中《禹稷之功》倒是第一,如此说来度之倒胜我一筹了。” 何七笑道:“俊民兄何必过谦,你可是国子元,而章度之终是屈居于你之下。” 王魁,何七见章越看来,各自遥遥拱手相贺。 不过这毕竟是太学,王魁虽是国子元,来贺王魁的人,终究不如章越和韩忠彦多。 韩忠彦得解,还名列十五名。 得解是意料之中,但列在十五名却意料之外。 难免有人猜测,韩忠彦是不是在试卷中写了诸如‘我的宰相父亲’这样的题目。 至于郭林与师长同窗一并离去,只能与章越遥遥致意,未来得及道贺。 章越与同窗们说说笑笑,从榜前离去。 “还是度之了得,方才我等争相看榜,唯独他坐在亭中避雨。” “度之这份气度真是了得,我猜他必是道,榜又不会跑,早一刻晚一刻看榜又有何不同。” “你看我等衣裳都是湿了,他却连衣角都是干净,准不定他心底还笑我等落汤鸡。” “岂敢,岂敢。” 章越行了数十步,突停下脚步回望着照壁上的榜单。 几颗槐树依旧立在那承风受雨,榜单前仍有不少人打着伞在那聊天,迟迟不愿离去。还有人仍是提着灯笼在榜单上一遍又一遍找自己的名字。 不过人比方才争看榜单已少了许多,渐渐又有人陆续离去。 方才热闹时,争相目睹,炙手可热的榜单,如今变得冷清,最后终无人理睬。 欧阳修府上。 欧阳发正在家中与妻子说话。 “解试哪有那么易考,我也是数次不第,好容易一次解试得意,在省试里却是折了戟,这又得从头再来。” “三郎他第一次赴解试,也是碰碰运气,哪有一次就中了。这次就算不第,也算长长经验,到时候我以爹爹的名义,请几位考官聚一聚拿度之的文章请教一番,如此下一次解试就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