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诗
明月初升,远远望去好似没柄的团扇。 范氏与几名侍女提着灯笼前行。夜风之下,小径左右暗香浮动,花影摇曳。范氏来到十七娘的闺阁内,示意左右服侍的婢女先不要作声。她走入闺房里,但见十七娘正斜坐塌上,任由裙裾委地,正痴望着月色。 范氏摇了摇头,然后满脸笑容地入内。 “嫂嫂!”十七见了范氏坐起身来。 范氏笑道:“知你没用什么饭食,故来看看,身子可是不适?” 十七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身子有些乏。” 范氏先看十七脸,但见她今日用丹脂用额心点了朵莲花的花钿,不由笑问:“以往你从未点钿妆,今日为何有此兴致?” 十七娘有些不意思地道:“那嫂嫂,你看如何?” 范氏笑道:“那我想想有首诗,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十七笑了笑道:“嫂嫂,莫要如此说,我又不想嫁入皇家。” “那你想嫁谁嫁?” 十七娘想了想道:“我甚羡慕大娘子,当初为姑娘时,随着外祖宦游天下,去过江洲,蕲州等等地方,到了后来连婚事都是自己拿得主意。如今嫁入咱们吴家二十载,倒也是一切顺遂。” 范氏闻言面色严峻道:“十七,不要乱说,从古至今子女的婚事哪有自己拿主意的道理。” 十七娘道:“我也知,大娘子当年是外祖的心尖尖,至于其他闺女,就算皇帝家的女儿又哪能如此。” 范氏道:“是啊,当今福康公主如何得官家喜爱,但嫁到驸马家,也非自己拿得主意。” 范氏偷看十七娘的脸色问道:“十七,你可是有了心上人?” 十七娘听范氏如此之语笑了笑。 范氏道:“十七你笑什么?” 十七娘笑道:“想到了一个寇相公(寇准)的笑话。” “何笑话?” “寇相公与同僚做对子言道,水底日为天上日。无人可对出。恰好杨大年(杨亿)奏事,杨亿不假思索即道,眼中人是面前人。后人改之,眼前人是心上人,吾窃以为更工。” 范氏摇头道:“你怎地说这个。” 十七娘正色道:“嫂嫂,你还记得我们在浦城见得那位杨氏,他正是杨大年的侄孙女呢。你当初还责我不该数落她。” 范氏笑道:“怎了?后悔了?” 十七娘道:“当初着实顾虑不周全,如今嫂嫂可代我邀她过府,让我好生给她赔个不是。” 范氏吃惊道:“你几时给人赔过不是?莫非……” 十七娘失笑道:“嫂嫂,也没可大惊小怪的。如今爹爹宦途不易,她的儿子如今得了府元,又似个心胸狭隘的,我总该为家里考量一二。” 范氏笑道:“听你这话,我倒是从母亲那学了个道理。” “何道理?” “那就是咱们女子这一生里,疼爱的莫过于子女,最疼爱自己的莫过于父母,然最要紧的,则莫过于夫君。” 二人都是笑了。 二人遥望明月,但见月满满升起,独照楼台之上,连楼台上灯火也因此一时暗淡。 如今楼台中的宴席上,自也有人文思敏捷,当下已是提笔挥就。 当即一首一首的诗词,被奉上然后由吴安诗当着众人的面前念出。 在座众人都是汴京的才子,诗词自是不差。众人在台下听了,自也是评头论足了一番。 但见吴安诗拿起一诗向章衡问道:“子平兄,此诗如何?” 章衡取诗读来失笑道:“我常与人言,学诗当学子美,如是有规矩可法。到时若是学不成杜诗,亦不失为工。” “然而此诗却学陶渊明。众所周知,渊明不为诗,但书胸中之妙也!若无陶渊明之妙,学其诗,此为浅易田家语!终不过白乐天(白居易)也。” 章越听了大吃一惊,章衡也真是敢说,白居易的诗词也敢贬。 然后众人在旁听都是纷纷附和。不愧是状元公,眼光就是了得。 “此言误也!” 章越心道终于有人敢反对,一看出言反对却是章惇,顿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果然章惇道:“唐人都不学杜诗,欧阳学士亦不好杜诗。然无杜诗,唐人,欧阳学士都写不出好诗?吾以为老杜诗不可议论,亦不可赞叹,苟有所得,亦不可不记,如此就好。” 章越不由叹服,果真连杜甫都敢贬。 而见章惇反对,章衡却是笑着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