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哭
我感觉生活似乎在慢慢变好。可还是有些沉重的东西压在心里,比如体重。
说实话我没办法一下子就不在意这件事,药扔了,仙女管也扔了,体重增加的忧愁始终萦绕在身旁,动不动突然想起,就让我心神不宁。
我制定了一个作息表,目标每天至少要锻炼半小时。刚开始却很烦恼,因为没有地方可去。
学校里的健身房不好意思去。人那么多,大家都有好身材,就我一身的赘肉,太丢脸了。
去操场跑步?上一次内衣事件让我看到跑道就尴尬。
最后我买了一个跳绳,在宿舍楼后面每天跳一会儿。
我气喘吁吁,刚开始跳一百个就感觉喘不过气,后来慢慢地增加运动量,现在稍有进步—我能跳一百五十个了。
我特意不去量体重,可逃避不能解决这个问题,拖拖拉拉到现在,我终于决定去量一量。
我站上体重秤,表盘指针晃悠悠,最后停在83公斤,哦不对,84公斤上。
…………
说不难受是假的,我有种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挫败感。就好像这大半年白过了一样。
低落的情绪一直延伸到晚上。
我从图书馆出来,回宿舍的路上经过大操场,天色不早了,还有人在那里夜跑。
路灯下有趋光的小虫上下飞舞,轻薄的羽翼,短暂的生命,却敢沿着光的路线行进,义无反顾。
我站在路灯后面不动了,或许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停留,我就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飞虫,看路灯,看操场上跑步的人。
我应该是看了很久。久到操场上的人都少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
我攥紧双肩包的背带,低着头尽量不惹人注意的走到操场边缘。
书包放在花坛边,我又酝酿许久—这次酝酿过后,操场上是真正意义的空无一人了。
我终于跑了起来,一圈又一圈。
我从来没有体会过元思淼曾说过的“越跑越轻松,越跑越痛快”的感觉,我只感觉累,上气不接下气的累,我的双脚发麻,嗓子发干,肺部起伏剧烈,跑步对我而言是一场刑罚。
可我不想停下,我跑了四圈,现在速度异常的慢,脑海渐渐放空,连多日以来迷茫的情绪也消失了,周围只剩下路灯,操场和我。
我数不清我到底跑了多少圈,只记得最后我脱力般摔倒在地,迷茫在倒地的一瞬间再次席卷全身,不安的情绪如影随形。
为什么会迷茫?
惶恐地,失措地,我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惜实在没有力气,我再一次摔倒。
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从医院出来以后就一直如此,我想那以后到现在的种种尝试,大抵都是隔靴搔痒,我知道有些重要的东西还在那里,我并没有解决它,我也没有克服它的勇气。
可我也不想畏缩不前啊。
我突然想到从前看过的一句话。
“你无法游向新的地平线,直到你有勇气告别海岸。”
啊,我想,这多像我啊。也许我需要的就是告别的勇气,并且是独自告别的勇气。
我又发呆很久。我把自己蜷成一团,侧躺在空阔的跑道上。
从前在遇见一些事情的时候,我知道我是痛苦的,我也能够感受到心脏的抽痛。奇怪的是我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像是灵魂漂浮在空中,只留一副躯壳独自彷徨。
如今我瘫倒不起,筋疲力尽,只能看见深蓝的无垠夜幕,和那轮半圆的朦胧的月。
我看啊看,看啊看。
然后终于顺利地哭了出来。
嚎啕大哭。
那种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呢?
像是轻飘飘的灵魂终于回到身体里面,又像是洪水破开堤坝一道口子,血液在身体中奔流不息,提醒我正真真切切地活着。
我想至少那一刻我是勇敢的,因为我终于敢放肆地发泄出我的悲伤。
或许我并没有成为舒景口中苏醒的休眠火山,极致的高温并没有摧毁一切,岩浆喷出后只是粘稠地流淌。
接着,它慢慢地抹去地表的坑洼和不堪,过去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我将要在滚烫的熔岩之上重建我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