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酉·青崖

青崖亦是山，却与祁连腹地大不相同。祁连的山势高耸连绵，山谷间夹着郁郁葱葱的草甸，草甸上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牛羊，远山更加巍峨一些，永远顶着皑皑的白雪，雪顶背后射出金黄的阳光。青崖则多得是悬崖和峭壁，崖顶是深深密林，时已入秋，林中绿树微黄了一圈，溪流声在林中激荡回响，石径边上挤满了青苔和枯萎的野花，天空是湛蓝透亮的，而没有祁连的天那样高和远。

庄迩带阿珊上山，走得急了，见阿珊有些喘息。庄迩立住了，略有歉疚地看着阿珊一步一步跟上来，笑道，“歇歇再走。”

阿珊道，“不妨事，走吧。”

庄迩道，“那你走前面。”

阿珊笑道，“好。”便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走到那深宅门下，庄迩叩了叩门。不多时听见院内脚步声响，有人跑来开门。那人打开了门，向庄迩笑道，“五师兄，你回来了。”

庄迩笑道，“云师弟，最近门中都好？”

云呈一面让庄迩进门，一面道，“一切如常。”

庄迩叫阿珊道，“进来吧。”转头向云呈道，“这位宋姑娘是贵客。我先带宋姑娘去后院歇息，麻烦云师弟代为禀告师父，待师父得空叫我。”

云呈应允而去，庄迩便带阿珊往后院中来。

阿珊一路走来，看这宅中布置古朴素雅，赭红的院墙之下，种着一丛丛茉莉，花期将过，一团一团的雪白花瓣微微焦黄了，仍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过了一重一重的院门，转过侧院的夹道，忽有一扇玲珑的小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无匾，只有精巧的浮雕，雕像中的人物面目，已经被风雨蚕食模糊。庄迩并未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进了那小小别院，阿珊见院中布置与院外大有不同，仍是简约的桌椅，朴素的草花，却别有一番禅意。厅下立着一个银发妇人，看她那面容与头发，确已老了，身姿却依然很绰约。

庄迩远远笑道，“奶奶，你听见我回来了。”

庄西如笑道，“没有，我在这里赏菊。”

庄迩跑过去挽住奶奶手臂，笑道，“奶奶，菊花半朵都没开，您老赏花骨朵？”

庄西如笑道，“贫嘴贫舌！”拉住庄迩的手，笑着望向阿珊，待他解释。

庄迩道，“奶奶，这是宋姑娘。您进屋，听我慢慢说。”便携庄西如步入厅内落座。

庄西如在上首坐了，庄迩却不坐，就立在她身侧，伏在她耳边嘀咕了一番。庄西如转头惊叹道，“你小子，不先与我商量！”

庄迩慧黠一笑，道，“这不是同您商量来了。”

庄西如道，“先斩后奏，也叫商量？”

庄迩道，“奶奶若觉此事不妥，我只求师父收她作弟子罢了。”

庄西如低语道，“怎知她靠得住？”

庄迩亦低语道，“苏是尹杀害了她父母。”

庄西如道，“你亲眼所见？”

庄迩道，“那倒没有。但她所说情形，与我所见和所了解的，都对得上。”

庄西如道，“你见到苏是尹没有？”

庄迩道，“没有见到，沿途听闻不少。”

庄西如道，“日后细说……总之，不可保证她万分靠得住。”

庄迩道，“是。”

庄西如仍自踌躇。庄迩又道，“奶奶，两年了，我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我看宋姑娘机智果敢，能言善辩，再合适不过。这步棋，要不要下？”

庄西如点点头，远远向阿珊望了过去，她老了，但眼神还清明。她就这样把阿珊细细打量个遍，向庄迩说道，“就依你，姑且一试。”

言毕，她站起身来，进内屋去了。

庄迩伸手示意阿珊，阿珊会意，走上前来。

庄迩正色道，“宋姑娘，你当真想好了？”

阿珊道，“庄公子，你救我时，我说过他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绝不食言。何况留在这里，能学武。”

庄迩点点头，嘱道，“少言必不会错，万事姑娘只推不知即可。”

阿珊点点头。

只见庄西如从内屋折返回来，阿珊忙站起身，作揖道，“见过庄老夫人。”

庄西如笑道，“姑娘不必拘礼。”便拉住阿珊的手，将一樽小小的青灰色石像，放到阿珊手中。

阿珊接过，见是一头神兽，头颅浑圆，双耳微耸，额前的毛发蜷曲着，突出一对短短的犄角，似猪，似鹿，又似猫。那一双硕大的眼睛微微眯着，仿佛正在微笑，憨态可掬，栩栩如生。

庄迩道，“这便是柳师叔遗物。”

阿珊将那神兽反复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庄迩道，“按山海经，应是当康，是瑞兽，若当康呼唤自己，天下丰穰。”

阿珊点点头，将石兽收入袖中。

庄西如切切说道，“我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