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色相
这日午后,大夫例行来换药,他诊脉半响,沉吟不语,又伸手探了探病患的额头,不禁微蹙起眉,这病患本已日渐好转,短短半月间居然又有些反复,这几次来复诊每况愈下,如今还发起了低热!
大夫本欲叮嘱几句,让病患要多加静养,但转念想到病患自己也做不得主,便只好作罢,他手法纯熟换完药,收起药箱,告辞出了后院。
大夫一心想交代几句医嘱,正愁不知如何找到老鸨,老鸨却早已在一楼大厅等着他了,见他从后院出来,张口便问:“许大夫,你先前说我这小倌身上的伤已恢复五成左右,这又养了半月,为何不见半点起色?”
大夫如实道:“这病患乃是断骨再续,原需多卧床,因得不到静养,才致如今迁延不愈。”他神色凝重,恳切叮嘱道,“病患今有反复之兆,甚至发起了低热,实不宜再安排他见客,你若想他早日痊愈,还请让他好生休养一段时日。”
老鸨听罢,口中一叹,开始滔滔诉起苦来:“许大夫,你也知我这是小本营生,你看我这馆里上上下下有这么多口人等着吃饭呢,都中米贵,这家不好当啊!我也不用他干什么粗重活,只是放在门口站一站,还劳你多辛苦些,勤来几趟,帮我把人尽快治好,拜托了!”
大夫为人老实,不及老鸨一张利嘴,被她这一番声色俱全的叫苦堵得无言以对,只好应下请托,无奈地拎着药箱走了。
大夫走后不久,即有两名仆役前来带徐商琮去沐浴更衣。
伺候汤药的仆役在厨房耽搁了半个时辰,回到房中已不见榻上的人,只得端着药出去寻人,在徐商琮被带去前院的半路截住道,总算赶在他出去门口见客前把药给他喝了。
天色尚未黑透,松匀馆的灯火已通亮。这段日子里,馆中门庭热闹空前,许多狎客都来观睹每晚立在门口那个美玉琢成似的白衣小倌,尽管那小倌从未正眼看过他们一眼,他们甚至连那小倌的衣角也摸不着,但越是拒人千里,越是令人垂涎,来客犹如过江之鲫。
老鸨因客量激增而赚得盘满钵满,在这个流水般进账的当口,她自然不能让那人歇下来!
招客小倌一个接一个把人拉进馆里,门口仍围着不少客人。陈大去外地跑完一趟镖回来,听闻松匀馆来了个仙姿的小倌,赶紧过来瞧上一瞧,却见那小倌居然戴着面巾,真容根本看不到!不过从那一双露出来的精致眉眼看来,传闻倒也不假。这么一个谪仙般的人儿,不知按在身下行起云雨之事是何等滋味……
陈大正在想入非非间,忽然听到有人高声问道:“这小倌怎么不接客?”
这嗓音听来耳熟,陈大循声望去,见是邻居老邱,他不禁搭声道:“老邱,你不是随曹将军去打仗了么?怎的半年不到就回来了?”
老邱道:“仗打完啦,昨日刚回到城里。”
陈大有些难以置信道:“这虞钧国竟是这么不禁打?”
老邱道:“咱们大军开到苂途关外,还没宣战呢,那苂途关守帅就被吓得连夜跑啦!”
陈大惊叹道:“这掌军之帅居然如此窝囊!”
“嗐!你是不知道,这守关主帅就是虞钧国的二皇子,那二皇子就是一大纨绔,寻欢作乐在行,哪里会用兵打仗啊?”老邱一通埋汰后,又中肯下评道,“他这一逃跑,军心就动摇了,倒是给我军省了不少事。得亏遇到的不是那个精于用兵的徐商琮!”
老邱鄙夷完二皇子,又鄙夷起虞钧国君:“那虞钧皇帝年纪轻轻,却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听说我军拿下了苂途关,直接就下旨献降了!我从军这几年,从未打过这么轻松的胜仗,哈……”
二人话未说完,门口突起一阵喧哗,狎客们见鸨母三娘从馆里出来,立即有人嚷道:“三娘,你每夜都把这小倌摆在门口,却只给我们看,不给我们碰,这是拿我们寻开心呢!”
“说的是啊”、“可不是么”、“忒不厚道啦”众狎客深有同感,纷纷出声附和。
这些狎客不富不贵,老鸨也不大上心,她堆出满脸假笑,圆滑应酬道:“各位爷都是馆里的金主,我三娘哪敢有丝毫怠慢呀?天地良心,确实是我这小倌身上还未伤愈,暂时不能接客,悬仁医馆的许大夫就是他的诊治大夫,各位爷若是信不过我三娘,大可去求证!”
有狎客不买账:“既是不能接客,你还特意把他摆到我们跟前来,用心不良啊!勾起我们一腔子邪火,又不给我们摸几把!今夜不让他陪我们每人喝上几杯,誓不罢休!”
“对!喝上几杯!喝上几杯!”在场狎客齐声起哄,群情一时有些激昂。
狎客们边叫嚷着,边瞟向那白衣小倌,只见他仍旧一派木然立在当地,神色不为所动,仿佛事不关己。
老鸨脸上笑容不减,从容应付道:“求各位爷怜惜啊,我这小倌每日都在喝药呢,实在不能沾酒,就是眼下也正在发着低热呢,还请各位爷心疼心疼!”她语气一顿,像是做出了极大让步道,“这样吧,各位爷今夜喝的酒,统统算